谁知他前脚刚下去,张升后脚就上来了,一进来就跪地连连磕头,“大人,大人!我这些年来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过年过节加班加点,从未有一丝一毫的怨言,是他污蔑我,两位大人明查,明查啊!”
贾真笑道,“他污蔑你什么了?”
张升愣了一下,咽了口口水,“他定是将罪过都推到我一人头上来了!他私自将三分利变成七分利放高利贷的事儿我真不知道,那是商业大罪,我检查时怎敢疏忽!他肯定是在我审查时偷偷篡改了文书,因他家养有一群打手,那些被放贷的人恐也不敢吭声,导致我一直不知情,大人,他就是一恶霸啊!”
“你再胡说,你再胡说!”
刚退到堂后的钱老板听了张升的这番话,忍无可忍,一下子冲出来要去打他,张升自然抬手去挡,二人都红着眼,竟毫无形象可言地当堂厮打了起来!
两边衙役忙上前将两人喝止分开,“住手,休要扰乱公堂!”
眼下二人是狗咬狗,一嘴毛,都激了,互相推诿着责任,一个说自己是不知情被蒙蔽了,一个则说是对方授意压迫自己这么做的,到时候好分利益。
二人各执一词,这样反而对案件进展有好处,因为都信不过对方,互相说对方的错处,且越说越多,越说越激动,等于不打自招。
本来么,这种权钱的交易就很脆弱,谁能信得过谁?
钱老板万没想到张升会如此愚蠢,竟脱口说出他私自调利的事儿来,原本他打算就将这事儿往林家父女身上扯,他犯个欺压百姓的罪名,张升定个受贿助纣为虐的罪名,数额不算巨大,二人都定不了多大的罪,也就那么糊弄过去了。
谁知道张升竟把他一心想遮掩的事儿说出来了,他放高利贷挣黑心钱又不缴税,这可是大罪了!搞不好要蹲个十来年大牢的,他现在都五十多了,再蹲那么久可别死在里头!
钱老板越想越气,越想越血气上涌,他怎么就贿赂了这么个没脑子的家伙!一时怒火攻心,这不就当堂不顾脸面地挠上了。
只可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恐怕挠死张升也解决不了问题。
果然,魏知县敲了敲惊堂木,脸膛发黑,“大胆钱金宝!欺压百姓,贿赂官员,暗箱操作,藐视公堂,你可知罪?!”
此时正值午饭时分,但犯人既然已经捉拿归案,证人还跟来了几个,贾知府也在场,不宜耽搁,于是众人一到衙门,魏知县便去后厅换上了官服,即刻升堂了。
这开堂审的,却并不是林家父女被欺压的事儿。
魏知县将那记账本拿在手里看了看,朝着钱老板抖了抖,“这字迹方才经衙门专业人士辨认比对,确为你亲笔,一桩桩一件件的账,除了日常开销,还涉及行贿、以钱财势力压迫他人,记的清清楚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钱老板从方才被捉时就很纳闷儿,偷偷摸了摸怀中的账本,明明还在,怎么魏知县那里又有一本了?所以他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原本他是想钻空子,以为欺负林家父女不是什么大罪,就算有人作证,顶多也就是道德上的瑕疵,谴责教育罚款赔偿一下罢了,不会蹲大牢。
但现在……魏知县升堂的侧重点却完全不在那件事儿上,而在这突然冒出来的记账本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此时他也无暇再去想记账本怎么会又出来一份儿,终于是有些怕了,几滴冷汗顺着额头,划过肥胖的脸蛋儿滚落下来,钱老板硬着头皮强辩道,“大人明查,试问谁会贿赂官员还一笔笔记下来留证的?那不是傻么!我看定是有人看我生意做得好,羡慕嫉妒恨了,因此栽赃陷害!”
魏知县冷哼一声,微微一笑,摸摸胡子,“钱老板莫要糊弄本官,依我看,不记下来那才是傻,这记账本防的不就是将来东窗事发,被人一脚踢开独自背锅么?”
“呃这……”
钱老板动了一下嘴唇,不知怎么反驳——只因完全被魏知县说中了要害。
他和那些官员进行权钱交易,本就是挣的走钢丝的钱,怕的就是他们什么时候翻脸不认人不管他了,他是生意人,这点儿脑子还是有的,凡事还不得给自己留一手后路?
不过魏知县明知他身后有人,还敢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副不追查到底不罢休的模样,也不怕退休前晚节不保,被人参几笔?
钱老板心里埋怨魏知县一把年纪了还多事,又掂量着他已经老糊涂了,肯定不知利害,否则以他的九品芝麻官职,如果知道了自己背后的靠山是谁,定然不敢这么嚣张,只是……他心虚地抬头看了贾真一眼。
他几次拜访暗示,贾真都没理他,也不知是真忙,还是故意晾着自己。若是真忙,不知用钱拿不拿得下?若是故意晾着自己,又不知那人和贾真到底谁能拿得住谁?
未知数太多,钱老板心中不禁百转千回,暗悔自己行事不谨慎太高调,到底被人抓了把柄。
刘执见他一直不吭声,便冲魏知县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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