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典僵着脖子扭头,看向桌上被庄清河刻意视而不见的烟灰缸,又转向庄清河,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脸惊恐。下一秒,庄清河抬手把手上的烟头摁到陈元典的额心,就像给他点了个位置很好的痣。伴随着陈元典的惨叫,庄清河朝一旁伸出手,递过来的是一把钳子。庄清河接过钳子,在手里抛了抛。然后拽着陈元典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拖着一件死物似的往书房走,看起来对这个房子很熟悉。进去之前,他对施光说:“在外面等。”施光应了一声,书房门关上了。里面一直传来凄厉渗人的模糊惨叫,让人听了心脏发紧,头皮发麻。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庄清河才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把钳子。白玉一般的脸庞上沾了好几星血迹,都是喷溅状的。他脸色很难看,随手把沾血的钳子扔到桌上,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脸和手,说:“待会儿叫医生给他看看,别死了。然后送我那去。”说完,庄清河走到门边掀开地上的地毯,地上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门,上了锁。他从后腰抽出一把锤子,框框几下把那把锁砸开。掀开那个木板,踩着楼梯下去。半个小时之后,庄清河从地下室出来,神色有些惶惶的,手里拎着一袋东西。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这才仿佛被从梦境中拉出来一样,低头看了眼手机屏上的来电显示,又转头看了施光一眼,就去阳台上接电话。接完电话,庄清河走出来,侧耳听了听书房里的动静,陈元典还在发出模糊的惨叫。他嘴角扯出一个厌烦的讥笑,接着转头对施光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施光在他背后问:“庄总,您去哪?”庄清河停下脚步转身,歪头看着他,问:“怎么?我去哪儿还要跟你汇报?”施光垂了垂眼皮,说:“不是。”庄清河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说:“我不跟你汇报,你就不好跟庄杉汇报对吧?”施光没说话。庄清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施光冷汗都冒出来了。庄清河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语气松快道:“找我的小宝贝儿碎觉觉去。”施光:“……”庄清河离开后,施光走到书房前打开门,屋里有一股极为难闻的味道,恶臭夹杂着血腥。他这才知道庄清河为什么面色那么难看,陈元典失禁了。屋内的情形施光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对着墙角剧烈地呕吐了起来。这件事,庄衫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他当时在院子。闻言侧了侧头,问:“陈元典?这人谁啊?”陶伯眼眸闪了闪,没说话。所幸庄杉也没多问。“不管他是谁吧。”庄衫笑了笑,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牙和指甲全拔了?”“是啊。”陶管家忍不住擦了擦汗,迟疑道:“你是不是……觉得大少爷下手有点狠了?”“这算什么?他真正的狠劲儿你还没见过呢。”庄衫闻言笑了笑,说:“我告诫他在南洲要收敛,他都记着呢。”陶伯一愣,这还算收敛了的?庄衫没理会他,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是庄清河被他流放到圳海之前,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夜,就在庄家老宅的客厅。当时电视里正在播放《让子弹飞》,正演到六子剖腹挖凉粉的画面。十六岁的庄清河很恭顺地站在庄衫身旁,庄衫坐在沙发上,夹着雪茄的手点了点电视,不屑道:“这个人,死于太蠢。”接着他问庄清河:“如果你是六子,你怎么办?”庄清河看了一眼电视,六子正悲哀地拿着血淋淋的碗问旁观人:“是不是只有一碗?别走!是不是只有一碗?是不是?”众人纷纷避开,六子声音绝望。庄衫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指望庄清河有什么像样的回答。然而庄清河收回视线,神情冰冷淡然,说:“如果有人冤枉我吃了他的东西,我不会剖肚自证。我会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吞下去,让他自己到我肚子里看。”窗外闪电骤闪,屋里霎时亮如白昼。庄衫和庄清河在这耀眼的白光里看着对方,父子对望。庄衫笑问:“这么狠?”庄清河尚且稚气的脸上带着微笑看向庄杉,理所当然道:“因为我是您的儿子。”一个父亲,总会对和自己相似的儿子格外有好感,这源自于雄性天生的自大和自恋心理。即使是庄杉也不例外,他无法不欣赏和自己相像的庄清河。但同时,他无法不忌惮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正是这种矛盾的心理,造就了庄清河直到现在的既矛盾又艰难的境地。从那天起,庄衫开始对庄清河刮目相看,同时也开始忌惮他。庄清河撇下施光,自己开着车,行到路口红绿灯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邓昆的来电。庄清河接了车载电话,摁了接听键。邓昆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清河,你带着施光干什么去了?”红灯亮起,庄清河踩下刹车稳稳停在路口,没说陈元典的事,随口道:“瞎逛,没干什么。”“哦。”邓昆也没追问,接着说:“你知道我今天听到什么消息吗?”“什么?”前方红灯转绿,庄清河给油前行,心不在焉地问道。“商珉弦的姑父前些天取保出来了,他这几天接触了几个人,想绑架商珉弦。”庄清河闻言,脊背离开座椅,原本松弛的状态也变得紧绷,问:“消息可靠吗?”“可靠啊。”邓昆啧了一声,又说:“主要是商珉弦这人太冷血了,把他姑父逼急了,人在国内待不下去,又官司缠身。现在听这个意思,是打算敲商珉弦一笔,然后就偷渡出境再不回来了。”庄清河把着方向盘,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邓昆:“这个不清楚,他们也还在计划中。不过我打听到的是他们买通了商珉弦的司机。”似乎有了主意和盘算,庄清河僵直的背缓缓放松,重新松弛下来,说:“我知道了。”邓昆顿了顿,问:“你想干什么?”庄清河嗤笑一声,转着方向盘懒懒道:“我能干什么?你别那么紧张行不行?”“哼哼……”邓昆说:“我怕你发疯。”商珉弦吃完晚饭,在前厅坐着喝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那双总是偷偷摸摸看他的眼睛不在。他问:“安安呢?”管家在一旁回答:“今天他休息,可能出去玩儿了吧。”商珉弦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管家才反应过来,问:“要不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商珉弦面无表情翻了一页书:“不用。”又过了两分钟,商珉弦问:“他还有电话?”“啊,有啊。”管家笑眯眯的说:“他不会说,但是会听啊,而且还能发短信。”安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一进门就看到一楼大灯还还亮。客厅只有商珉弦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安安在门口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商珉弦知道他进来了,但是没有说话。他眉头紧蹙地盯着电脑上关于这次招标的资料,直到半个小时后,他才抬起看向安安,问:“出去玩了?”安安从电脑上收回视线,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一张便签纸递到商珉弦面前。〔见朋友〕商珉弦看了一眼便签,说:“你居然还有朋友。”安静。商珉弦抬起头,看到安安的眼神里有点难过,好像听出了商珉弦话里对自己的鄙夷。“过来。”安安走近两步,乖乖站着。商珉弦问:“吃饭了吗?”安安摇了摇头。“饿着。”商珉弦把笔记本合上,说:“惩罚。”商珉弦仅仅只是雇主,凭什么惩罚人家不能吃饭?又凭什么管人家休假日去干什么?可是安安还是耷拉个脑袋点点头,接受了这不讲道理的惩罚。然后他迟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商珉弦。商珉弦看了一会儿,才接过来。那是一个天蓝色的小盒子,上面还扎了一个透明丝带的蝴蝶结,是份礼物。“送我的?”商珉弦把玩着手里的小盒子。安安点点头。商珉弦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闪亮的环形物,乍一看像戒指,他没忍住挑了挑眉。接着再看就发现不是戒指,比戒指要大一些。是一个领带箍。白金材质,中间镶嵌了一颗方形黑锆石。材质都不贵,但是款式简洁大方,设计感很好,应该也要几千块。“今天出去是去买这个?”安安点头。商珉弦看着他脚上磨损厉害的帆布鞋,问:“哪来的钱?”〔工资〕商珉弦想起来了,安安工作也有一个多月了,是该拿到工资了。从他这领了工资,又花在他身上。果然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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