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果然落了小雪。

自从楚玉死后，甄老板少了一员大将，庭秋眉头也紧着，成天不苟言笑，梨园实在闷得很，御花园里过于引人注目，也不是个好去处，苏小小想了想，搬着两坛竹叶春顺着天一阁的阁楼哆哆嗦嗦爬到了屋脊上，算是找了个饮酒的好地方。

这里醉也醉得，哭也哭得，失魂落魄、发呆瞌睡都很相宜。

她拆了酒封，仰头狠狠灌了一口。

辛辣的味道刺激得她猛地咳嗽出声，她顿了顿又接了一口，这才顺过了气，脸颊上却已升起了红霞。

她素来喝不来酒，可现在她太需要酒了，不然这胸中块垒有谁能消？

她正有几分醉意，倏地身边落下一道黑影，惊得她差点脚下一滑落了下去。

仔细一看，竟是晏子衡这个小家伙，正俯着身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小小见这一隅清净被打扰，有些没好气道：“小不点儿你怎么上来了，这里危险，快下去！”

晏子衡竟径直坐下，双臂垫在脑后往后一躺，看着满天洋洋洒洒的小雪傲娇道：“我才不是小不点儿，我可是在屋脊上跑来跑去惯了的，倒是你，在这喝酒不要命啦？”

苏小小又猛喝了几口酒，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她突然想任性一把，倏地站起身挥舞着双手大声喊道：“谢谢大家！”

晏子衡一愣，紧接着看到苏小小冲着夜色中灯火闪烁的宫城喊道：“谢谢你们来听我的演唱会！”

演……演唱会？这是什么？晏子衡嘴角抽搐，看着这疯女人在屋顶上手舞足蹈，几次像是要一脚踩空十分危险，连忙跳起来拽她的袖子：“别闹了，快跟我下去！”

“我不要下去！”

苏小小挣脱晏子衡的手，执拗道：“我唱戏你们管我，我说话你们管我，我喝个酒你们还要管我！

你们烦不烦！”

子衡小孩子的脾气也上来了，见她不领情于是忿忿道：“好，那我走了，摔死了可别怨我！”

说着脚下一蹬，一个飞身就腾挪到了别处屋檐，又飞了几步，很快便看不见了。

“走得好，反正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苏小小拍着胸脯胡乱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她突然想起司马越在越王府，搂着她柔声说：“我希望你同我在一处时，全由我来照顾。”

鼻子一酸又要掉眼泪，她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忍下要流泪的感觉。

苏小小，哭有什么用？她恨恨地又灌了一口酒，呛得一脸鼻涕口水的，十分狼狈。

身后突然窸窸窣窣地响了几声，她朦朦胧胧间回头一看，身后之人竟是身披灰色大氅的司马越！

“司马越！

你怎么回来了？你腿好了？”

她说着踉跄着朝他奔去，那份急切与热烈连她自己都难以预料，她十六岁的心脏砰砰跳着，想要去贴近那个十七岁的少年。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小小拽着他的袖子，将脸埋到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的体温，鼻涕眼泪口水蹭了男人一整个前襟。

男人眉头紧锁，半晌才道：“怎么喝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