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突然响起雷声,张沉知道快要下雨了,于是被迫合上窗户,拉紧窗帘,一个人返回自己的小床,慢慢躺在上面。今天家里空无一人,李小芸不知去了哪里,张立成也不在家,他最近被同事拉进一个不知叫什么的组织里,每天骂骂咧咧,对着群钢厂领导喊打喊杀,今天又被煽风点火和那伙人一起杀去那狗日领导的姘头家讨薪去了。没一会儿,外面沥沥拉拉的雨声响起来,很快变成暴雨,偶尔夹杂几声爆破似的打雷声。张沉不怕打雷,木偶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静静端详头顶这块跟了自己十七年的天花板。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催魂似的,笃笃笃,一阵比一阵强烈,看那架势要把他家的破铁门敲烂才罢休。张沉还以为是张立成终于结束今天的讨薪活动,忘带钥匙才把家门敲成这样,可当他不情不愿起身去开门时,人却愣住了。门口站着个浑身湿透的人,怀里抱着一摞课本笔记本,他人湿透了怀里的书却被他护的好好的,只湿了一丁点。那人见张沉愣住了,不满地说:“接一下啊,我高中的笔记全在这儿了,没想到收拾出来这么多,我带着这些个东西坐了七个小时火车,可沉死我了。”他说着就把这些书往张沉怀里移,嘴里念念有词:“状元笔记,好好看明年你们这儿小地方状元绝对是你,好好珍惜啊。”张沉只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接过他怀里的书,说:“我们这儿和北京不是一套题。”对面那人大变脸,“操”了一声后开始自我安慰,“总有能用到的吧?我搬都搬来了,累死我了。”这次张沉没接茬,老老实实把这摞课本笔记本搬回自己的卧室里。那人跟在他后面,轻车熟路地拐进卫生间把张沉的毛巾扯下来擦头发。他浑身上下都湿得彻底,把头发擦完后朝外面的张沉喊:“给我拿一件干衣服,我衣服全湿透了!”张沉从自己柜子里挑出个大t恤扔给卫生间里的人就返回自己卧室,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卧室里乌黑一片,也没开灯,一下雨就变得更加阴沉沉。过了一会儿,张沉察觉到身边移来个湿漉漉的活物,活物挨着他坐下来,屁股挨床先骂自己一句:“我贱死了!”张沉说:“不贱,一点都不贱。”那人又说:“怎么不贱?信誓旦旦说出来的话跟放屁听响似的。说再也不回来,结果没过几天就屁颠屁颠跑回来,跑回来也罢,心里还想着你这里是不是缺什么东西,人家都不愿意搭理我,我还上赶着倒贴,这还不贱?”张沉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自己该问点儿东西,于是问他:“怎么突然回来了?”湿漉漉的活物说:“被刷了,人家唱片公司说我们乐队写得歌太浮于表面,只有口号没有正儿八经的真情,要我们多学学做得好的乐队,别一点火星就想直接往天上炸。”说完他又骂道:“但是把常欣要走了。常欣是我一个发小,人家唱片公司说女主唱多稀缺啊,还能弹贝斯吉他,一下就拍板要走了。”他说完这话就不再多说。屋里一片漆黑,两个人都沉默后能听到的只有外面一阵阵轰隆雨声。这样的气氛很诡异,好像外面瓢泼大雨都洒进屋里,地板窗台天花板,甚至他们两个人都被浇得湿透。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响起一道巨大的雷声,程声见缝插针缩到张沉怀里,一边缩还要一边骂:“吓死老子了。”但张沉好像才是真正被吓到的那个,他抱着怀里这个大活人一时无所适从,继续抱着也不是,扔也不是。程声虽然换了干衣服,但身上还有雨腥气,张沉对这些味道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这股原本盘旋在他胸口的气味缓缓飘上来。程声整个人都靠在他怀里,唯有两只胳膊搭在他脖子上,这个动作很暧昧,程声自己也知道,正好他打算顺杆子上爬做点儿暧昧的事,于是缓缓把自己额头贴在张沉额头上,这动作使得两个人的鼻尖也碰在一起,嘴唇还差一点点。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开始变得浓稠,两股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张沉没看上去那么冷静,他在短短几秒里变得有些晕头转向,竟然一点儿阻止的心都没起。然后他就感受到嘴唇上传来一股淡淡的雨腥味,淡得换作别人大概根本闻不出来。程声试探性地把嘴唇贴上去,最开始只是轻轻的,他怕对面那人反应太大要揍他,但他贴了很久才发现对面的人已经闭上眼睛,一丁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就在这时,外面的铁门忽然传来钥匙入锁的声音,一道女声在门口响起来:“张沉?沉沉你在家吗?”是李小芸。张沉看了看自己身上趴着的程声,动作比脑子快一步,拉开衣柜门,抱着他躲了进去。外面一阵整理东西的声音,很快李小芸就推开儿子的卧室门,环顾一周后叹了口气,“又去哪儿了?这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衣柜里面的空间很窄,两人不得不贴在一起,耳边全是对方和自己剧烈的喘气声,这样狭小的空间是任何情感生根发芽的完美土壤,如果世界只有衣柜这么小,那他们做什么都可以。没一会儿两个人就不满足于只是单纯的嘴唇贴着嘴唇了,不知道谁先进了一步,水声开始慢慢出现在他们中间,程声浑身软得像滩水,胳膊挂在张沉脖子上才勉强保持平衡。张沉比他好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他抱着程声的腰,一只手还在他背后帮他捋气。外面依然是暴雨,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李小芸换上睡衣在厨房忙活开了,擦案板,洗西红柿,等会儿还打算做个凉拌黄瓜。他们两个人在衣柜里吻得昏天黑地,程声觉得张沉太压抑了,他完全不像程声想得那么冷静克制,只有最开始那一小会儿显得无所适从,但他们两个躲进衣柜后他就完全变了个样,咬着他的嘴唇主动和他纠缠。张沉好像找到了他的失乐园,弥漫着黑雾的生活琐碎,被掏空心脏的小城边缘,还有看不到路的前途,好像都在这一个吻里融化消解了。程声被雨打湿的头发蹭在张沉脸上,很痒,他抱着对面这个男孩的后脑勺,不知道怎么才能更亲密,只能把整个身体都贴在他的身体上。他们吻了很久,好几次两个人都想停下来,想想一会儿该怎么出去,但他们似乎都无法停下来,刚分开一两秒,只是对视了一下就急不可耐地再次吻在一起。橘子汽水漆黑的衣柜是完美避难所,这个吻在里面发酵,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程声恍惚中感觉自己身体离地,他没睁眼,大脑反应了很久才知道自己被张沉抱起来抵在衣柜板上。两个人都不会接吻,乱吻一通。可程声还不如张沉,喘得厉害,胸膛贴着张沉一跳一跳,他快窒息了,吻到一半,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脸憋得通红,双手只知道箍着张沉的身体,在上面一通乱抓。张沉比程声强些,见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贴着他的额头说:“把嘴张开,这样喘不上气。”程声果真乖乖张开嘴承接,一条湿漉漉的舌头立马钻进来,等人忍不住哼着往他怀里钻才勾住他舌头慢慢舔舐。程声被人缠着舌头吮吸,嘴唇上下磨得发麻,他浑身软透了,没骨头一样贴在张沉身上,不断难耐地发出喘息。张沉没接过吻,他甚至在黑暗中连对面那人是男是女都忘了,只知道对方像簇火一样,连着他一着,他俩就像赤道附近失了火的热带雨林,抱在一起冒着浓烟,滚着热浪,浩浩荡荡燃烧着。程声的脊背磕在硬邦邦的实木板上,嘴唇被拉扯得发痛,但心理又极享受,一时没忍住,嗓子发出一声引人遐思的轻哼。这充斥着性暗示的声音一出来两人都愣住了,程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发出这种声音,茫然地抬起头,但衣柜里实在太黑,只能勉强看到对面人的眼睛,可对面人没来得及给他仔细端详的机会就把头埋在他脖颈间。没一会儿,那地方就传来一串湿漉漉的亲吻声。程声感觉到自己的喉结被人咬着吮吸,又疼又舒服,大脑一片空白,情不自禁把手伸进对面人的衣服里来回抚摸。事情正朝着失控的方向奔,两个十七八的小伙子被一点儿火星擦着了,干柴烈火谁都拦不住,两人在黑洞洞的衣柜里,仗着世界只有这屁大点地方作乱,谁也没考虑作乱之后怎么收场。吻到胸口时张沉忽然不动了,压抑什么似的,隔了一小会儿,他突然把程声整个身体揽进自己怀里,在他脖颈间重重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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