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官员都认为此番凶礼确实太奢侈了,但并未就此多加诤谏。主因是京察过后,无论阉党还是士族,都元气大伤,需要休养生息,很长一段时间都难生是非。
不过,皇太后的死,就如一阵急风席卷而来,搅得原本平静的水面骤起波澜,所有人都预感到,要不了多久,必生风浪。
这日,燕思空去东宫为陈霂讲课,陈霂跟着其他皇子一起为皇太后守灵七日,这是俩人自皇太后驾崩后第一次见面,陈霂还穿着孝服。
&ldo;殿下消瘦不少。&rdo;燕思空拱手道,&ldo;务必节哀。&rdo;
陈霂叹了口气:&ldo;先生请坐。&rdo;他挥了挥手,屏退了内监宫女。
燕思空坐了下来,仔细端详着陈霂的脸。许是前些日守灵,只能进少量斋食,加上愁思过重,所以他瘦得面颊略有凹陷,但莫名又显得成熟了几分,与他初次见陈霂时那懵懂青涩的少年模样,已经是判若两人,他道:&ldo;太后已出殡,殿下这些日子要好好补补身子。&rdo;
陈霂双目无神,似乎了无生气,&ldo;我娘不在了,如今连皇祖母也走了。&rdo;
&ldo;很多人都愿为殿下鞍前马后、赴汤蹈火,殿下切不可灰心,定要珍重身体。&rdo;燕思空正色道,&ldo;往后的路,会越来越难走,敌人,会越来越多。&rdo;
陈霂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尽管一纵而逝,仍旧被燕思空捕捉到了,他咬牙道:&ldo;自我娘死后,我便什么也不怕了,任他前方有多少牛鬼蛇神,我会一一斩杀,定要为我娘报仇。&rdo;
&ldo;殿下是天选之人,是真龙天子,殿下要做的事,便一定能做到。&rdo;
陈霂目光坚毅,重重地&ldo;嗯&rdo;了一声。
&ldo;臣此次来,除了讲课,还要提醒殿下,如今太后仙逝,殿下在宫中要更加谨言慎行,并且……&rdo;燕思空看了看四周,&ldo;你这东宫之中,或许也有阉党的眼线,你不可相信任何人,平时要以短刀防身,吃食饮水,都要先验毒,没有了太后,他们就无所忌惮了。&rdo;
&ldo;我知道。&rdo;陈霂眯起眼睛,&ldo;我每日读书练武,功夫精进许多,晚上睡觉,枕席之下都有匕首,他们能把外人弄进后宫,假意行刺二皇子,没准也能行刺我,我怎会不妨。&rdo;
&ldo;殿下明白就好,这后宫之中,殿下尚有两个人可以略微依仗,一个是祝统领,一个是贤妃娘娘,若后宫有急要之事,可找此二人帮忙。&rdo;
陈霂有些犹豫:&ldo;因行刺一案,祝统领已经被降职,贤妃娘娘……我与她少有往来。&rdo;
&ldo;殿下放下,祝统领虽被降职,但依然值守禁卫军,趁着太后驾崩,陛下顾念旧情,我会让老师奏请陛下,将祝统领官复原职,祝家乃太后娘家,外戚势力不容小觑,祝统领又是大内统领的最好人选,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的。&rdo;燕思空续道,&ldo;至于贤妃娘娘,她是靖远王的亲妹妹,如今殿下得靖远王相助,贤妃娘娘就是自己人,殿下平日逢年过节,别忘了给她馈礼。&rdo;
&ldo;我明白了。&rdo;
&ldo;殿下明年就成人了,我会与老师为殿下仔细挑选大家氏族之女为王妃,我们每一步都走稳了,便不怕他大风大浪。&rdo;
陈霂点点头,犹豫片刻,有些扭捏地说:&ldo;你可知哪家女儿合适?&rdo;
燕思空噗嗤一笑,调侃道:&ldo;看来殿下急着娶王妃了。&rdo;
&ldo;我才不急。&rdo;陈霂辩驳道,&ldo;我只是……只是不知娶妻是怎么一回事。我从小生长在宫中,除了后妃、宫女,没见过什么女人,就连我的皇姐皇妹,都少有往来。&rdo;
&ldo;殿下不需操心这个,无论是谁嫁于殿下,都是光宗耀门的荣幸,也定会尽心尽力辅佐殿下。&rdo;
陈霂抿了抿唇,睨了燕思空一眼,小声说:&ldo;她可会如先生这般好看?&rdo;
燕思空失笑:&ldo;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怎可跟我这酸腐书生相提并论。&rdo;
&ldo;不是。&rdo;陈霂摇摇头,&ldo;我觉得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rdo;
燕思空眨了眨眼睛:&ldo;看来这东宫的仆侍不太尽责,该罚。&rdo;
陈霂奇道:&ldo;何出此言?&rdo;
&ldo;连殿下的铜镜都没擦干净。&rdo;
陈霂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ldo;与先生说话,是最开心的事了,我每日都在宫中盼着先生来为我讲课。&rdo;
&ldo;能服侍殿下,亦是臣最开心的事。&rdo;
陈霂看着燕思空,目光微微发亮。
第118章
斋禁的一个月,本是风平浪静,谁也不会在国丧之时去触皇帝的霉头,人人都安分守己。
可就在斋禁将要结束的最后一天,却出了大事。
那夜,天降暴雨,雷电交加,一道接着一道地闪雷若划破苍穹的利剑,炫耀了整片夜空,闷雷声更似神鬼降临,有万钧之势,震荡着天地,令人坐在屋中,都瑟瑟发抖。
那雨就像天漏了洞一般,足足下了大半晚,燕思空和阿力一夜没睡,因为家中低洼处聚了水,若不往外导,怕是要进屋了。
第二天,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去衙门,听到了一个令人心慌的消息。
昨夜的闪雷,将北郊山上一株百年老树劈断了,那老树倒下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是皇太后新下葬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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