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之前的事情,其实这是一次多么愉快的约会啊。
沧岚最开始是抱着一种略带沉重和紧张的心情开始动作的,因为她觉得这次见真田肯定会非常艰难。她从来不低估真田的高智商和藏在严肃面孔下的善解人意,她认为他很可能已经猜到她主动约他是为了谈什么,所以她就一点都不敢交出主动权,不仅手上的动作不停,按照练习时的顺序向调酒杯里倒入不同的液体,还特意分出精神同时和真田聊着天。
“弦一郎最近好吗?你们的联赛开始了吗?最近学校里…………”
她努力装作这就是一场普通的见面的样子,嘴上喋喋不休地说着琐碎的事情,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不希望对方在她还没准备好之前就先提起某个话题。沧岚觉得自己拖延时间的企图实在是明显得无法遮掩,可是弦一郎却一点都没有不耐烦,表现得很配合,也和过去一样,大多数时候沉默地听她说,只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偶尔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
很容易就能猜到,真田君的语言永远都是言简意赅、意见也都总是带有勉(批)励(评)性质,可是沧岚早就习惯了这位风纪委员的表达方式,反而越说越放松,甚至慢慢都要忘了她最初开口的目的:她其实一直很喜欢和真田交谈,因为在行为不触犯纪律的前提下,真田是个很能包容别人的人,不管她说什么,只要没有踩线,弦一郎都会耐心倾听。这个人贯彻着“严于律己、宽于律人”的信条,尽管他的“宽”对很多人来说已经太严格,但是相比对自己的要求,那真的已经是相当的宽容。
“…………所以我当时没和她们一起出去。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弦一郎?”中间有段时间沧岚需要等待茶汤冷,她停下动作,不自觉地就问出了她最常对真田问的问题。
对方皱眉思考了一下,最后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但是还是“恩”了一声。
沧岚忍不住就笑了一下:这个反应说明弦一郎出于性格不喜欢,但是也还算在范围内。
有的时候,沧岚觉得真田真的很像是一把戒尺,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公正丈量周围所有人的行为。而就在她突然想到这点的时候,另一个念头也瞬间闪现:毫无疑问地,在真田的是非标准中,那晚对她做的事情肯定不属于对的范围,可是他还是做了,这是为什么呢?
又或者说,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道闪电,出现得那么犀利又突然,白光切开黑雾,可是之前隐藏着的东西沧岚却不愿意去看。她微微摇了摇头,强行把这个问题压下,刚好这个时候现煮的绿茶完全散去了蒸腾起的白气,她小心地把茶汤倒入之前已经混合好的液体中,盖上盖子,拿起来用力摇了半分钟后又静置了1分钟,所有的工序就已经完成了。
沧岚悄悄地吸了口气,再次打开盖子,把最终的成品倒入一个透明的玻璃杯,杯里事先准备的柠檬片浮起来,杯子于是有了一种很梦幻的色彩:底层的绿茶基底有着一种青草的淡绿色,中间的红色的果浆被其他一些饮料混成了一种类似带棕的砖红,最顶部的液体却又恢复到了透明,直接透出没有去皮的柠檬片那清新的嫩黄色。
“这个我练习了很多次才做成的,看起来是不是特别适合夏天?”沧岚先把杯子递给了真田,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弦一郎你尝尝,好喝吗?”
真田看了她一眼,这才端起来,浅浅地抿了一口,顿了顿,这才说道:“嗯。”
他的表情有点微妙,不仅只尝了一口就放下,眉梢间也透出一种隐忍,沧岚知道这种混合型饮料根本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她没有马上拆穿,而是端起来也抿了一口,这种的微酸微甜还带着点苦涩的口味实际上她也不喜欢,但是现在她却只能先说说反话:“弦一郎也觉得好喝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也很喜欢呢~”
“其实这种饮料本来是一种鸡尾酒,还缺少最重要的一味,但是我把它改良了。”没有和对方对视,垂着眼睑,沧岚从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了最后两个饮料,“我看书上说,这里最好加点中等度数的啤酒,本来应该用这个,我换了另外一个,喝起来是不是也很棒?”
她把两个瓶子都放到桌上,刻意的摆位让两个瓶子瓶身的小字都那么清楚地被真田看见:
那两行小字中有一行是“アルコール饮料”(酒精饮料),而另外一行则是“无酒精”。而沧岚说的本来该加入的是前者,但她用的却是后者。
这是两个很有趣的饮料,沧岚觉得真田应该还记得:就像是恶作剧一样,写着“无酒精”的饮料却被取名叫“XX啤酒”,而另一个“アルコール饮料”(酒精饮料)却挂着“汽水”的名字。沧岚之前曾经就故意利用这种名不副实让他一时不察,在他面前就喝了个半醉。
最关键的是,就是在她半醉的那个夜晚,弦一郎抱了她。
“我觉得还是现在的味道更好一点,”抬起头,沧岚勇敢和真田对视,“我以后不喝这个‘汽水’了,弦一郎好吗?”
因为紧张,沧岚没有察觉到她自己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但是真田却注意到了。
他其实在沧岚拿出那两个他不可能忘记的饮料的瓶子,就已经明白了沧岚的意思。
她那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颤抖着声音,心里肯定很纠结他到底有没有明白她的意在话外,但就算这样,她的拒绝还是那么柔和隐晦,一点都不明说地给对方足够空间,虽然这限制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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