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马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姑臧:那确实是北燕的一支队伍,属于北燕宗室河西王麾下。天气突寒,大雪盖住了牧草,冻死了牛羊,除了劫掠,无法存活。所以一路烧杀过来,抢了粮食和金银不说,还抢了许多汉人百姓当做“生口”。
一场寒流过去,天气又稍微好了点。等姑臧开始放晴,意味着大草原上已经暖和了好几天了。那支劫掠的胡骑,便也带着所获的粮食、金银和生口,又飞驰回去了。
但是对于杨寄,这场胜利了的遭遇战也是让他心中煌煌然。好容易放松下来,便觉得浑身无力,但是训练却必须更加抓紧,到得冬季真正来临,天知道还要经历多少场这样的战斗。
好容易忙完一天,他回到将军府,外院墙上犹留着箭镞的痕迹,而庭院里头,阿盼嬉闹的童声无忧无虑,让杨寄顿时心中一宽。
进门后一看,却是阿盼和几个侍女在院子里玩耍,杨寄过去问:“咦,阿母呢?”
阿盼说话的本事日加长进,清清楚楚说:“阿母叫阿盼外面玩,不许进去看。有‘怕怕’。”又像小章鱼一样手脚并用扒在杨寄身上:“阿父阿父!骑大马!骑大马!”
杨寄兴致勃勃“俯首甘为孺子牛”,四肢着地让阿盼骑他身上,在庭院里爬了两圈。爬起身来拍拍膝头的灰,几个侍女都在一旁忍俊不禁,他也不以为意。阿盼得陇望蜀,又扒着杨寄的领口把他的脖子抱下来,在他耳边说:“我有宝贝!”
“什么宝贝呀?”
阿盼神秘兮兮地张开小手掌,杨寄哭笑不得,里头是他的樗蒲骰子。他说:“这玩意儿给你阿母看见,非揍你屁股不可,还是让阿父为你收着吧。”
阿盼才不信他,把小手背到背后,过了一会儿又说:“阿盼自己会玩!”手一伸,一个侍女拿过一个摇杯,笑道:“将军,小女郎真的会玩!”
阿盼把五颗骰子放进摇杯,捧着上下猛摇一阵,揭开盖子一看,嘿,居然是个“雉”!杨寄大喜:“嘿!乖闺女,人才啊!到底是我杨寄的女儿!”抱怀里好好地亲了一番,又想到她说屋子里头有“怕怕”,自己也好奇起来。
他敲了敲房门,随即进去了。沈沅在耳房里,垂腿坐在高榻边。榻上躺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换了身洁白的软纱衣裳,盖着薄薄的被子,脸色还是蜡黄,但较之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些许红润。
杨寄道:“好像气色好些了。女郎是哪里人?怎么会到北燕的军队里?”
那姑娘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虽则不懂什么礼数,但说话细声细气,是个小家碧玉:“我是新平人,父母种地,我纺线。突地听说胡人打过来了,父亲动作最快,逾墙逃走了。我和母亲,还有襁褓中的弟弟,都被抓了做‘生口’。”
大约讲到了亲人,麻木的心理终于融化了似的,两行眼泪垂了下来,却也不显得特别伤感,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家亲人,只是目之所睹而已:“弟弟哭得厉害,第二日就被挑死了;母亲上去拼命,也被杀了。我年纪轻,他们留着我不死,让我跟着胡人的队伍走。晚上,他们随便进我们住的帐篷,瞧上谁,就抓了谁睡。有时候,还会为争漂亮的小娘打一架。但是,打仗的时候,我们被驱使在最前头,草里埋着铁蒺藜,就是我们用脚踩出来;城市的井水里下了毒,就是我们先尝。年轻的小伙子在攻城的时候派在最前头,当人肉靶子挡箭,吸引礌石和檑木砸下来,砸完了,胡人就攻城。死尸聚多了,正好可以当登城墙的坡道……”
她的泪一个劲地往下流,神态里不是伤心,却是恐惧:“……有饭吃的时候,留着残羹剩饭给我们。没饭吃的时候,就挑我们中间长得胖些的小娘宰了吃……”她愈发战栗:“都是禽兽……吃人肉的……还端过来问我们要不要吃……那天汤里赫然一只手……”
她突地作呕,在一旁的沈沅也觉得胃里的食物往上翻,强忍着恶心上前抱着姑娘的肩背拍一拍。
那姑娘好久没有找到这样安全感,“哇”地放声嚎啕,口里断断续续道:“我们哪里被当人看?都叫我们‘两脚羊’,就是可以糟蹋,可以奴役,还可以吃掉的活肉而已……”
杨寄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悲愤涌上心头,对那姑娘道:“你放心,到了这里,就算是苦尽甘来了。”
晚上,他双手枕头,久久地睡不着,身边的沈沅也是翻来覆去。杨寄突然说:“阿圆,我想打仗。”
沈沅的身子突然不动了,好一会儿说:“打北燕?”
“嗯。”杨寄在暗头里,一双眼睛亮汪汪的,“这帮胡人,让人发指。我偏安在这里,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要打得他们不敢越过阴山,更不敢渡过黄河,让他们乖乖在自己的地界里放放牛羊也就算,想都不要想我们中原的土地!”
沈沅好半天才回应他:“阿末,论我心里,是不希望你犯险,但是……”她回忆着白天听到的一段段惨不忍闻的情景,终于翻过身,揽住杨寄的上半身:“阿末,你是大楚的英雄,我绝不拖你的后腿。你想建功立业,我支持你;你想为老百姓造福,我更支持你。你不用担心我和阿盼。我们是一家子,没什么不能一起承当的。只是,我单单要劝你别冲动,上次听二兄说什么‘知己知彼’——”
她偏了头想后半句,杨寄倒一口接了上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懂,打仗的事,急躁了就会有危险。现在快入冬,要让士兵们习惯北边的气候,以后还要慢慢拉出去操练,我们和北燕比骑兵,那一定是吃亏的,要找到一个适合我们的战术。后头军备也要慢慢备齐,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听说,这次来的是北燕河西王那一部的人。”沈沅道,“我想着他们抓了那么多‘生口’当‘两脚羊’就觉得瘆的慌。能救,可不可以先想办法救一救?”
杨寄思忖了好久才郑重地点点头:“一定要救。明日,我就派斥候去打探消息。他们骑兵虽然飞速,但是带着那么多‘生口’前行,速度就有限了。估计还有一支大部队跟在后头。”
他的眸子一闪一闪的,一个冒险的主意陡然跃上心头。
既然放晴了,每日的操练就不能断,在军营窄小的操场上练习进退和力量,更多的时候,杨寄自作主张把他的队伍轮番拉到姑臧城外大片大片的草原上练习骑射。
“今日我们打猎。”他说。
下头窃窃私语。大冬天的,打个屁啊!
“分左右两队,互为猎手和猎物。左队骑马追逐右队,右队是逃跑是反攻自己看着办。弓箭去掉箭镞,长矛去掉矛头,包括其他尖锐的东西都去掉。一切点到为止。赢的一队今晚赏酒和狍子肉;输的一队就伺候赢的吃肉喝酒。”杨寄的马鞭指了指远处的草原和矮丘,“两刻钟商议,然后右队早一刻钟出发,迎候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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