舢板顺流出海,渐渐靠近一个落潮出水,涨潮隐没的小礁岩岛,船首轻轻触岸,裴右安下船,固住缆绳,带嘉芙上了湿漉漉的石岸,站定,环顾一圈,随即取了只鸣笛,吹出一声海鸟仿音,远处一块礁石之后,便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
那人奔到近前,嘉芙望着,月光之下,见是个身材高大满面胡须的中年男子,唤了声&ldo;长公子&rdo;,朝着裴右安便要下跪。
裴右安一个箭步,将他一把托起。
中年男子显得有些激动:&ldo;长公子,许久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了,末将前日得知消息,实在迫不及待,好容易等到今夜,乃是照了长公子的吩咐,悄悄独自来此。长公子放心,就连小公子,末将也没让他知晓……&rdo;
他看向立于裴右安身后的嘉芙,顿了一顿,目露惑色,转向裴右安:&ldo;长公子,这位是……&rdo;
裴右安望向嘉芙,眸底柔色:&ldo;她便是泉州甄家的那个女孩儿,如今是我内人,我和她成婚,也一年有余了。董叔你不是外人,这回又救了她的哥哥,故我带她同来,好叫她亲自向董叔你道声谢。&rdo;
中年男子方才便留意了下随裴右安同来的小侍,月影之下,见这小侍面颜若玉,男生女貌,心中有些奇怪,不解裴右安为何带如此一人同行,完全没想到她的身份。
他再看向嘉芙,认出她果是女子,忍不住&ldo;啊&rdo;了一声:&ldo;她便是当年救了……&rdo;
他猝然停住。
裴右安微笑,点了点头,示意嘉芙过来:&ldo;芙儿,这位便是金面龙王,我叫他董叔。你哥哥他们这回能安然返港,全仗董叔出手。&rdo;
来的路上,嘉芙想,裴右安口中的&ldo;故人&rdo;,到底会是何人,怎么也没想到,见到的,竟是哥哥的救命恩人,那个大名鼎鼎的海上龙王。
裴右安虽没多说,但嘉芙方才便瞧了出来,这中年男子自称末将,称裴右安为长公子,对他的态度又如此恭敬,不难推断,从前应是国公旧部,更何况,他此次还救了自己的哥哥。
嘉芙肃然起敬,向他屈身,福了一福:&ldo;多谢董叔!那日我哥哥他们归来,乡民们便都纷纷称颂龙王功德。我代我祖母、母亲,还有这回有幸仰仗董叔庇佑才得以返家的数百乡人,谢过董叔救命大恩!&rdo;
董承昴急忙避到一边,摆手道:&ldo;夫人折煞末将了,剿倭本就是末将分内之责,何须如此多礼?&rdo;
裴右安脱了外衣,铺在地上的一块平坦岩石之上,扶着嘉芙坐了下去,蹲到她面前,和她平视,靠过来低声道:&ldo;我与董叔还有几句话要讲,你坐这里等着,我就在一旁,有事唤我。&rdo;
嘉芙点头。
裴右安习惯般地摸了摸她脑袋,这才起身,和董承昴走到离嘉芙数十步外的一块礁岩之侧,停了下来。
董承昴犹面带唏嘘:&ldo;长公子,末将实在没想到,从前救了小公子的那个甄家女儿,如今竟成了长公子的夫人。实是天作之合,好极!&rdo;
裴右安回头,看了眼静静坐在月光下的那只娇小身影,一笑:&ldo;方才内子虽已谢过董叔,我也还要再谢一番。董叔你忠肝义胆,这些年不但护着彧儿,无怨无悔,且身在草莽,犹不忘佑民,此次为泉州平海两地民众驱逐倭寇,义行壮举,叫我等高居庙堂之辈,惭愧不已。&rdo;说着向他深深一拜。
董承昴忙还礼:&ldo;长公子何出此言!官军出动不力,我辈但凡胸中还有半点血性,便不会坐视倭寇血洗我沿海民众,此为我分内之事!末将只是有些担忧,此次事发突然,动静有些大,有违长公子当初要我韬光晦迹的初衷,怕万一引发朝廷注目,末将生死倒是无妨,唯恐牵出了小公子。&rdo;
裴右安沉吟。
董承昴神色微微一变:&ldo;长公子,莫非真的走漏了消息?&rdo;
裴右安道:&ldo;董叔稍安。此次确实有些不巧,引发了泉州卫总兵对你身份的猜测,但问题不大,我已压下,小公子之事,应当也未走漏出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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