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书房里,一灯如豆,书房外面的竹林婆娑的摇曳着,清脆油绿的一片,不时的有清新的风悠悠的扫过,发出刷刷的声响。这是青夏刚入府中的时候,秦之炎命人从南方挖回来的竹子。北方的气候,本不适合养竹,奈何她很喜欢,虽然只是略略提了一句,就被那人记在心上。千里迢迢的派人去挖了竹子,回来一棵一棵的种养,北方气候苦寒,这些竹子刚来的时候都被冻坏了,黄黄的一片,没有半点光泽。宣王很聪明,命人在外面建起了房子一样高的大花房,将这些竹子都扣在里面,后来天气暖和了,才将房子拆去。如今,这一棵一棵的已经长的十分高大了。
虽然,才仅仅不到两个月。
书房里面,静静的一片,不时的响起沉重的咳嗽声,很低很低,显然里面的人在有意的压制着。冷风顺着窗子吹了进去,斜斜的卷起那些细雨,牛毛一般飘飘荡荡。突然噗的一声,吹熄了书案上的烛火,细密的雨点打在昂贵的白萱溶纸上,氲湿了上面淡淡的墨迹,角落里的宫灯静静的燃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已经要天明了,即便只有这一处灯火,屋子里也并不显得昏暗。
书案前的男人缓缓抬起头来,面色苍白,脸孔清俊,眼窝有些塌陷,略略带着丝病容,但是既便如此,也难掩他的超尘之气,隐隐带着一丝书卷般的柔和和温润。他抬着头,注视着外面的雨滴,淡淡的牵起嘴角,一笑说道:&ldo;春雨贵如油,好雨,好雨。&rdo;
突然轻轻的咳了两声,放下手上的白绢,也不会理上面触目惊心的血丝,只是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到窗子旁,全然不顾外面冰冷的风,静静的望着触手可及的那一片茂密的竹林。缓缓的伸出手去,指尖轻触那油绿一片的竹叶,眼神好似看着那些竹子,却有好似飘过它们,看的好远。
第243章
&ldo;应该到了吧,&rdo;男子突然低低的说了一句,听不出喜悲,辨不明怒乐,只是淡淡的隽永,连带着一丝丝的牵挂和担忧,&ldo;不然,就要淋雨了。&rdo;
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碧儿还目一扫,陡然看到秦之炎站在窗子旁边,立时叫道:&ldo;殿下,你怎么能站在那里吹风?&rdo;
小丫鬟急忙走上前来,一把将窗子关上,给秦之炎披上了一件外袍,有些生气的说道:&ldo;殿下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要是姑娘在,一定会生气的。&rdo;
秦之炎实在是这世上最没架子的主子,被小丫鬟训斥,也不气恼,淡淡一笑,缓缓的走回书案。
书案前,摆着大堆大堆的文书,有兵部的任命调令,有户部的钱款结算,有粮部的赈灾檄文,有工部未来几年的堤坝建设规划,有翰林的编修委任,有百官的人品细表,有各方氏族的详细资料,还有对各种突发事件的应急措施……
满满当当,他整个人一坐下去,就几乎看不到头脸。身子越发清减,眼角的鱼尾纹竟然更深更深。
碧儿眼眶一红,险些就要落下泪来,微微咬住下唇,强迫将喉间的酸意咽下去。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说道:&ldo;殿下,吃点东西吧,这是川贝雪梨汤,多少喝一点啊。&rdo;
秦之炎提笔的手微微一愣,他抬起头来,眼角突然闪过淡淡的笑,那般的温柔和顺,放下文书,缓缓的端起,打开盖子,淡淡的清香就飘了出来,苍白的男子微微闭上眼睛,深呼吸的一嗅,轻轻的笑道:&ldo;没想到还能喝道,碧儿,你有心了。&rdo;
小丫鬟眼眶更红,抽了抽鼻子,就将头转了过去。
秦之炎轻轻的喝了一口,突然眉头一皱,摇头说道:&ldo;不对。&rdo;
碧儿一惊,连忙问道:&ldo;哪里不对?是味道不对吗?碧儿马上去重新煮。&rdo;
秦之炎摇了摇头,挡住了她的手,说道:&ldo;川贝似乎多了点,掩去了雪梨和莲子的香气。&rdo;
&ldo;是吗?&rdo;碧儿急忙的袖兜里翻找了起来,拿出一张白纸,一边看一边说道:&ldo;可能是我搞错了,姑娘写的东西,我真是看不懂。&rdo;
秦之炎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清楚的写到川贝2钱,雪梨2个,莲子3钱,后面还跟着一堆的中糙药。他不由得笑了笑,说道:&ldo;你自然是看不懂的。&rdo;说罢,提起笔来,将上面的阿拉伯数字全都改成了大写的一二三四,然后笑着递还给她,说道:&ldo;好在她教过我。&rdo;
碧儿接过来,大喜,就要去拿秦之炎桌子上的碗,说道:&ldo;这下好了,殿下,我去重新煮。&rdo;
&ldo;不用了,&rdo;秦之炎淡淡的摇了摇头,说道:&ldo;就这样吧,你下去吧。&rdo;
&ldo;殿下?&rdo;
秦之炎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倦,&ldo;下去吧。&rdo;
门再一次缓缓的关上,秦之炎有些虚脱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有大片大片的黑雾,灵药的药效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他也越发的感觉到了身体的孱弱,似乎只是说一会话,都会消耗他太多的体力。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处细细的揉着,突然想起青夏曾经教过他的眼保健操,不自觉的就自己做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幻听,耳边竟然回响起她温柔甜美的声音。
&ldo;一二三四五六七吧,二二三四五六七八……&rdo;
我终究,还是没有这个福气。
清淡的微笑,渐渐的出现在他的脸上,些微的苦涩,些微的自嘲,些微的不甘心,却又些微的无可奈何。
时光那般的急速,却又那般的安静,他一直是这般淡然的面对生命,淡然的面对一切的波折和痛苦,以一个超然的角度去承受所有的事情,然而,在生命的末端,再一次回头望去,却也终于看到了那些平静的浪花下隐藏着的波涛。原来,也曾经冲动过,原来,也曾经彷徨过,原来,也曾经不能自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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