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繁华和喧嚣,到最后也不过是荒野中的一堆黄土罢了。朝夕现在想,她或许也疯了,是被郁积在心底的仇恨逼疯的,只是她自己意识不到而已,否则她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竟然以自己的身体为诱饵,对那个人下了这世上最毒的咒!她很清楚,他以交易的形式占有了她后,灵魂肯定从此不得安宁,日日夜夜都会想起自己的罪,内心的煎熬决不亚于千刀万剐。所以获知真相后他才会发狠扇她耳光,几乎将她的耳朵扇聋,可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心底无比痛快,因为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万劫不复般的绝望,那是一种灵魂最残忍的撕裂,这正是她希冀的!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不,当时她才年仅十六,她如何想到用这种恶毒的方式来置他于万劫不复,她也说不清。也许她骨子里就是个恶毒的人吧,碰巧长了张纯美如天使的面孔,大多时候忍气吞声,被人吐了口水都不敢抬头,这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她蝎子一样的心肠。她就是一只蝎子。没错,她就是!
在回到这大院之前,她原本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她没有要他施舍,她用自己的身体换来了五万块钱,让妈妈多活了一年,让舅舅还了部分债,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值得的,因为她得到了钱还让他的灵魂从此下地狱,千刀万剐,她怎么不值得!可是,当她面对连波时,她忽然觉得内心某个地方不对劲了,是恐惧,是心虚,是自卑,还是别的什么,她说不上来,就觉得很怕看到他,抗拒他的亲近。每次连波靠近她,或者跟她说话,她就只想躲,她连直视他目光的勇气都没有。
两年前,连波去县城看她,她因为在医院照顾母亲而和他错过。她并没有因此懊恼,反而有些庆幸,虽然庆幸过后她又有些悲伤,但没见到绝对是好事,因为她当时的样子根本见不了人,几天几夜没合眼又邋遢又憔悴,她宁愿让连波永远保留对她最初的美好记忆,也不要以那样的面目见他。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低三下四,在夜摊上被醉鬼摸了都不敢吭声,也可以为了延迟交房租百般讨好房东,屈膝赔笑,包括她可以把自己&ldo;卖&rdo;给樊疏桐。就像她跟樊疏桐说的,为了生存她怎么无耻怎么活,但她就是做不到在连波的面前轻浮自贱。
每次面对连波煦如暖阳的笑容,坦荡清明的目光,她内心那个不对劲的地方就开始战栗,不停地战栗,直至远远地逃开去。
而连波却以为她在心里恨着他,不是的,不是的啊!这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当初逼走母亲害母亲发疯的又不是他,是樊疏桐!坦白说她对樊世荣都有些芥蒂,她的亲生父亲邓钧死于意外樊世荣要负很大的责任,他不把父亲派到新疆去,父亲怎么会出事?小时候她没有生父这个概念,更谈不上感情,可是当成年后她逐渐意识到血脉是无可替代的,就像她和母亲之间,母亲发疯后不认她,还打她,可她依然舍不得离开母亲,这就是血脉。可悲的是父亲千里迢迢寻找到她这个女儿,她还没来得及亲近父亲,甚至没有喊一声&ldo;爸爸&rdo;,父亲就死去,到现在她已记不起父亲的样子,因为她连父亲的照片都没有一张。这样的悲剧无疑让她对樊世荣,对樊家心怀怨恨,但这不包括连波,她对连波始终保持着最初的亲情,他寄给她钱她不要,就是最好的说明,她想保留最后的一点骨气。仅仅是在他面前。
&ldo;朝夕,你还没睡吗?&rdo;门外突然传来连波的轻叩,&ldo;是不是做噩梦了,刚才听到你的叫声……&rdo;
朝夕赶紧拉灭床头灯,钻进了被子。
连波犹豫了下,又敲敲门:&ldo;如果害怕,哥哥来陪你好不好?我不进来,就在外面的沙发上,你做噩梦的时候就喊我一声好吗?&rdo;
朝夕整个地将头埋进了被子。
连波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只得说:&ldo;早点睡吧,明天我还要带你去新学校报到呢,要是怕做噩梦就开着灯睡……&rdo;
说完轻轻回了自己的房间。
朝夕竖起耳朵听到他的脚步渐渐远去,终于松了口气,她蜷缩在被子里,就像是胎儿在母体中最原始的姿势一样。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母亲的腹中,永远不要来这世上,父母缔造了她的血肉,灵魂却是她自己的,只不过她已经早早地把灵魂给卖了,卖给了一个魔鬼。
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现在,她真的无依无靠了,再没有任何希望了。她十七岁的青春,就在这里戛然而止。一年前,她在那个人面前褪下自己的衣服时,自尊和廉耻就已经灰飞烟灭,她不得不将自己的心竖起层层盔甲,否则她不知道该以何面目活着……她在心里说,连哥哥,别试着来揭我的盔甲,那都是我的疤,连皮带肉的,揭开了只会让我疼痛,让我流血。对不起,连哥哥。
(4)
清晨,院子里湿漉漉的,花糙都沾满了露珠。只是花架上空落落的,已经进入冬天,还远没到紫藤萝开花的时节。花架下的石桌和石凳还在,那是朝夕小时候画画和做功课的地方,石桌上依稀还刻着些歪歪扭扭的字,都是她没事时用刀子刻的,显然当时用了很大的力气,都过去这么久了字还在。
朝夕俯身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虽然刻得很歪扭,但她还是认出来了,是连波的名字,还有她自己的名字,紧挨在连波的旁边。而另一个不远的角落更为模糊的字迹,也是人名,她想不认得都不行,是那个人的。
而且非常凑巧也非常奇妙的是,石桌上原本刻着的是一个棋盘,用红色的油漆勾勒的,只不过油漆已经剥落了,就剩下深深的线条。楚河、汉界都还在。她和连波在刚好就在楚河的位置上,而樊疏桐的名字就在楚河对面的&ldo;将&rdo;上,三个名字仿佛三个人,从一开始就被钉死在命运的棋盘上了。
也许是站立过久,朝夕只觉头晕目眩,刹那间冷汗就把她全身沁透。潜意识里浮出一种可怕的预感,她觉得她的人生也许正如这棋盘一样,无论怎么进退都是一局死棋。这么想着,她顿时被那极有象征意味的棋盘吓傻了,仿佛冥冥之中,看到魔鬼把她的灵魂捉来钉在了石桌上。
&ldo;朝夕,外面冷,怎么就穿这么点?&rdo;连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出来了,手里拎着件紫罗兰色的夹袄,赶紧披在朝夕身上,&ldo;快进屋去,吃了早餐我带你去学校报到。&rdo;连波拉她进屋。
而朝夕还死死盯着石桌上的棋盘,她像一棵枯败的树,瑟瑟抖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可怕的场面:&ldo;我没有退路了是吗?你干吗还跟着我呢,你赶紧逃啊,不然你也会死的,我不想你跟着我死……&rdo;
&ldo;你说什么?&rdo;连波愕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还是不明所以,&ldo;大清早说什么死啊死的,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走,珍姨熬的粥都要冷了。&rdo;
连波牵她的手进屋去。
朝夕挣脱他,差不多是扑到石桌旁,拼命用袖子擦拭刻在上面的名字,擦着擦着就哭了起来,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一脸。没人会理解她!一颗心昏天黑地撕绞起来,也只有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样的罪!连波明净如湖泊的眼光让她觉得自己丑陋的灵魂已无处遁形,如果可以,她多想一切从头来过啊,哪怕要她即刻死去她也愿意!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听说你想攻略我 青丘有只狐 一不小心成了国民姐姐[穿书] [综]梅天理与宰剧本 重生牧少娇妻有空间 仙女翻车指南 爱,是我们恰逢其时 带着闺女吃穷豪门 天下第一滚刀侯 我的龙住在我的身体里 爱在你转身时盛开 脸皮太薄容易没老婆 穿越后,我拐走了对家大佬 不可言喻关系 (东成西就同人)囧我是欧阳峰 今天吸小皇子了吗 [来自星星的你同人]来自星星的老公和儿子 虐爱 君与将军解战袍 我误以为那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