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听了就道:&ldo;哦?这按房分怎么个分法,按丁分又是怎么个分法?&rdo;
朱达醉看了眼张英,见他不曾变脸色,就拿捏着道:&ldo;这按房分,便是才刚三叔说的,祖产刨除祖宅归承宗的长房嫡子供奉祖宗香火外,其余产业由各房分配;以丁分嘛,仍旧刨除祖宅由大房长子嫡孙继承,其余钱物由族中男丁均分,每人得一份。&rdo;
大太太一听就笑了,道:&ldo;二弟,朱大人是你姑爷,你总还信得过吧?既然他说了,除了三弟说的分法,还能以丁分,你挑一样吧,是按房分,还是按丁分,嫂子听你的。&rdo;
张杰心里正叫苦,暗悔早不曾跟姑爷说说家里的事,不知他这一房男丁最为单薄,竟出了这样的馊主意,就又受了大嫂的挤兑,一肚子气的朝天&ldo;呸&rdo;了一声,道:&ldo;大嫂,你真精啊?你们家人多就拿大头,便宜都让你占了!&rdo;
大太太闻言冷笑道:&ldo;二弟,你也知道便宜都让你占了?&rdo;
张杰叫大嫂噎了一下,喘了半天粗气,道:&ldo;反正不能按丁分,没这个道理,你们家连子带孙的五六个,三弟家也不少,合着就欺负我一个人啊。(&rdo;
大太太笑得愈发温和,道:&ldo;行,大嫂听你的,那就按房分。&rdo;说着就道:&ldo;廷瑞,你照你三叔说的,拟一份契书来,再将要分的产业做几个阄出来,等下抓阄定产。&rdo;
张杰一听立马跳起来:&ldo;三弟说的分法也不行,凭什么只分爹走的时候留下的家业?没有爹留下的那些,你们就能凭空赚下那么大的家业,别哄我了,当我是三岁的孩子?&rdo;
大太太就道:&ldo;爹留下的产业还好好的在那,一间铺子也没卖过,比原先还多,至于我们怎么赚下这些家业,我就是不哄你,你也不明白,你还是直说吧,你有什么章程?&rdo;
张杰虽觉着大嫂说话气人,但也知道自己嘴上讨不到什么便宜,只好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斗,道:&ldo;我还是哪句话,家产不论哪一房的,既然没分家,就都该是公中的才对,应当平分了三份,每房一份。我这还有一份明细,上头已经把我要的都圈出来了,把我要的给我,剩下的大哥和三弟怎么分我不管。&rdo;说着从袖中又拿出一份明细来递上去。
克佑族长接过展开,只见这张纸上圈套着圈,黑乎乎的一片,不禁讶然,也不说话,只将明细递给大太太,大太太展开看了,冷笑个不住,又递给大老爷,大老爷从上看到下,叹道:&ldo;二弟,没有这个道理,三弟的庄子用的是他们自己积下的银子买的,虽跟公中借了些,年前已是还上了,算是私产,再怎么分,也不能并入公中。&rdo;
张杰才刚说了不分三弟的私产,就叫大哥捉住,不禁也有些脸袖,就道:&ldo;那是前两天圈下的,况且,我也不是要分他那新起的大宅,他们买的庄子里不是带着个旧宅吗?把那个给我就行,我修修搬到山上去住,离三弟近些,他有个什么事,我也能帮着照应照应。&rdo;
姚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忙转头去看张英,深怕他兄弟情深,将近处那宅子给了二房,见张英没言语,心下稍安,却打心里头动了气,眼睛满屋里看了一遍,目光就落在二房的那位满脸机灵相的姑爷身上,想起才刚他出的那个按&ldo;丁&rdo;分的主意,心里头暗笑,慢慢开言道:&ldo;既然按丁分二哥不同意,那就只剩下按房分这一个法子了,现在吵的不过是哪些产业算公中的,该分,哪些不该分罢了。&rdo;说着,一笑,道:&ldo;幸亏二哥的姑爷是咱们本府的通判,今儿也来了,不如就请他来断一断吧。&rdo;
张杰一听这主意倒正中他的下怀,就道:&ldo;对,让他断一断,反正咱们就是打官司打到衙门,也是该他断这个案子,跟是不是我姑爷不相干,可别说我不避嫌疑,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我这姑爷肯定是秉公断案。&rdo;
众人闻言,目光都落在朱达醉身上,朱达醉立时宝相庄严的装模作样,道:&ldo;这个,府上老太爷当年留下的产业具体有哪些可有实据?&rdo;
廷瑞听了就捡了一沓账本递了上去,道:&ldo;这就是祖父过世当年的账本,请大人明察,上头有当时张家祖产的明细。&rdo;
朱达醉接过,伸着两根指头,慢慢翻看着。
张杰本来正得意孙姨娘寻了这么门贵婿,此时派上了大用场,却听他要当年老爷子过世时的账本,心里就有些纳闷,嘴上就道:&ldo;那都是老黄历了,要看就看如今的,别叫他拿着假账来,哄了咱们去。&rdo;
朱达醉听了充耳不闻,只在心里佩服他这位岳父大人,连张侍郎的房产也要分一分,心说,你是他兄弟,你说就说了,我却不是,我要是说了,别说加官进爵,只怕用不了三个月,就得扒了这身官服,回籍养老去。想着,万分仔细的将那一沓账本从头翻到尾,道:&ldo;恩,记录详明,看纸业也是有年头了,可以以此为凭据,将家产分作三份。&rdo;
张杰一听这话,顿时傻了,不确信是自己听到的话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四下里看了一圈,见大嫂和弟妹都笑眯眯的,才疑疑惑惑,道:&ldo;姑爷,我怎么好像没听明白,你说用这个老黄历做凭据分家?分那十八间铺子?&rdo;
朱达醉道:&ldo;恩,既然方才张大人说原先的十八间铺面已是扩至二十五间,考虑到是用原先的店面做本钱,也可以算道分家的产业里面。&rdo;
张杰听了,已是说不出话来,伸着一根手指头,结结巴巴的道:&ldo;好,好,好你个……&rdo;
朱达醉仍旧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道:&ldo;小婿也是秉公办理,岳父年纪也不小了,何不得轻省些就轻省些,养神吧。&rdo;
张杰已是看出来,他这位贵婿是不肯帮他的了,气的舌根发硬,好半天,转向张载道:&ldo;大哥,这是咱们张家的事,用不着官府来人指手画脚,我还是跟大哥商量。&rdo;
大太太就到:&ldo;这么分不成,那么分也不成,我看分到最后早晚也要见官,这提前见了倒也正好。朱大人明察,叫录事进来,写契书存档吧。&rdo;
张杰叫大嫂噎了一下,喘了半天粗气,转头向克佑族长道:&ldo;大哥,你看见了,我们兄弟分家产,她个妇道人家在这指手画脚,还有没有点儿规矩?&rdo;
大太太闻言,不待族长为难,道:&ldo;我是你长嫂,长嫂如母,你敢跟我这么说话,你是个有规矩的?&rdo;
张杰不接这话茬,只嚷道:&ldo;不是长嫂不长嫂的事,我们这分的是张家的产业,跟你们方家没关系,让我大哥跟我说。&rdo;
大太太哼了一声,冷笑道:&ldo;我从嫁到张家第一天就姓了你们张家的姓,怎么跟我没关系?打量着你大哥这么些年任你搓圆搓扁,好欺负是不是?都病的这样了,还想跟他打擂台。&rdo;
张载从张杰说他亲侄儿花了三千银子还小气,就一直气血上涌,一张嘴就要咳嗽,此时见老妻和二弟吵了起来,只得咳了几声扬声制止道:&ldo;都是一家子骨肉,莫要因为分个家伤了和气。&rdo;
大太太听张载还张口闭口的和气,心里气苦,埋怨道:&ldo;你当人家是骨肉,人家可当你是仇敌呢,眼巴巴的,就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了。&rdo;
张载听了这话,脸上就是一灰,张杰见了,转头想首座的张克佑道:&ldo;族长,你看她,有这么当嫂子的吗?挑唆着我大哥跟我生分。&rdo;
张克佑已是见这么吵着一时也出不了个结果,就开口道:&ldo;今日说的是分家,还是先拿出个章程来要紧,既然朱大人也说该这么分,就这么分了吧。&rdo;
张杰张着嘴,听着族长的话,又看了看四周椅上众位族人,不由冷笑,道:&ldo;好啊,你们,我算是看出来了,一个个都是蹬高踩低,捡高枝飞的主儿,没一个真心给我做主的。&rdo;说完大喘了两口气,道:&ldo;这家,我不分了,我不分了还不行吗!&rdo;说着就要拂袖而去。
大太太在后头,凉凉道:&ldo;不分也行,我听二弟的,二弟说分咱们就分,二弟说不分咱们就不分,往后,咱们仍旧给你发袖利,只是,这袖利怎么个分法,可就由不得你了。&rdo;
张杰闻言立刻止步,转身回来到:&ldo;大嫂,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还想克扣我的袖利不成?&rdo;
大太太垂了眼皮,手里把玩着一只茶盅,道:&ldo;怎么是克扣呢,只是我瞧着,做人不能太周全了,事事周全着,但有一件事不周全,就要生嫌隙,不免要把人得罪了,原先那些周全事,也都忘到脑后头去了,还不平时就吝啬些,该怎样就怎样,又省东西,又省力气,还少了无数的嫌怨。今儿,令姑爷已是断了咱们张家的案子,他说了,老爷子走前留下的才算是祖产,既如此,让后的袖利也就分老爷子走前留下的那些产业,再多的,一个大子也没有。&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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