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她脸上不经意带出的疑惑,叫姚氏看了出来,就听母亲解释道:&ldo;咱们老家的规矩,出阁第三日,新媳妇儿要下厨显手艺,给公婆做几道可口的饭菜,不光为这个,就是平常过日子管家,一家人一月要费几升米,几斤油,自己做过也能心里有数些,省得下人欺瞒你。&rdo;
廷珑知道母亲的决定是很难改变的,所以解释不解释的其实也不重要,等母亲说完,便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姚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母女两个就商议着定下不拘京菜还是徽菜,一个月需学会八样冷盘,八样热菜外加四个压桌的大菜,每月底姚氏亲自试炼一番,合格了便罢,不合格下个月便要翻倍,廷珑想着一天半学一样,怎么也学会了,便点头答应了。
姚氏见她答应了,才使人去厨下传了吴有训媳妇儿和朱大媳妇儿两个过来,当着廷珑的面,道:&ldo;你们俩个一个是咱们家的老人我生个是从京里千里迢迢跟着过来的,都是我信得过的人,又有一把好手艺。如今咱们姑娘大了,我想叫她学点儿灶上的本事,你们俩个愿意不愿意教?&rdo;
那吴有训家的是府里的老人,不甚拘束,听见太太问,忙忙笑道&ldo;不敢当啊,太太信得过咱们,咱们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姑娘又不会抢咱们的饭碗。&rdo;
姚氏听了就一笑,道:&ldo;那好,从今日起姑娘每日到厨下去跟你们两个学做京菜和徽菜,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地方你们只管说,我只有感激的。&rdo;
那两人一起回说不敢,姚氏笑了笑,对芍药说:&ldo;从这个月起,给她两个加一倍月钱。&rdo;、
那两人听了这意外之喜,忙上前去给太太行礼,姚氏只笑道:&ldo;姑娘有做错的地方,你们肯告诉给她,我还给你们涨月钱。&rdo;这才叫她两个去了。
廷珑又在母亲这边坐了一会儿,听姚氏嘱咐了两句才辞了出来。站在门口想了想,也不急着去厨房,倒是因为太太给她下任务,叫她想起来下山前,她也给房里的丫头们下过任务来着,想着就决定先回房欺负小丫头们去。
于是,兴冲冲的转回去,吩咐了紫薇将小丫头们都叫到做课堂的西边屋里,开始听写。一番考校下来,小丫头们倒十分争气,只有个别字有错的,全对的还真有几个。廷珑看着眼前的听写纸,作为老师,顿时生出了崇高的神圣感和巨大的成就感。。。。为了能将成就感廷续下去,她决定学习母亲刚才的举动,奖励那几个全答对的小丫头一人一串钱。
而当奖励方案下发以后,廷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当然也可能是廷珑的货币。。。。不过,前些日子因为撵玉兰出去,院里一直十分压抑的气氛倒是实实在在的缓解了。得了赏的自不必说,就是那几个没得着钱的小丫头也敢故作委屈的跟她抱怨道:&ldo;姑娘不早说,早说我也能答对哩。&rdo;
廷珑这次不跟她们没大没小的了,只是笑了笑,看着要到晌午了,便带着紫薇去厨下,开始她的中餐晋级之路。
追求进步
方家的生意以船运一块出息最大,按例一年转运四次,除运粮外也兼带商货,借交通南北的便利,沿途贩了各地特产用以供应自家南北十三省的铺面,此次以然出门也不例外,在本地收完秋粮又置办下丝绸布匹等一应南货,便定下九月初三日出门。
临行前一日,方老爷子一早先打发了以然到各府辞行,以然第一个去了张家,先寻了廷玉问他可要捎带东西,又一同到外书房去见老爷。
张英听说以然翌日就要跟船进京先是勉励了几句叫他用心办事,又提笔给在漕运总督署和工部相熟的同僚写了两封信叫他收起,只说若有不通的关节可以凭书信打点。
以然怎会不知这两封书信的分量,仔细的收在袖囊里,谢过老爷。张英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又知他临行事多,也不多留,稍用了一盏茶便叫廷玉送他回去。
以然却忽然脸红起来,执意当面去辞太太,只说他这一行凡运河所过之处都要停留,杭州府更是必经之处,需问问太太可有书信包裹捎带。
张英见这孩子想的周到,点头一笑叫廷玉陪了他进去。以然松了口气,满心期待的随廷玉到了后宅,等丫头回禀过,姚氏传他进去,进门却见屋里就只有太太一人独坐在南窗交椅上,笑吟吟的喝茶,心下便泛起些不可言说的失望来,却也只能压下情绪,规规矩矩的上前行了礼,将来意说明。
姚氏听说,唤了以然在身边坐下,慢慢的问他车马行囊怎样安排,以然恭恭敬敬的一一回禀了,眼睛往下一搭,却见靠东窗的案几上搁着一盏青瓷的盖碗茶,碗盖斜碰在碗沿上,里头剩着大半盏的茶汤,还在袅袅的冒着热气,以然看着看着心中忽然一动,又见姚氏穿的家常衣裳,不是待客的样子,就知那茶是廷珑的,既然还冒着热气,想必是自己进来,她才回避出去,也不知是躲去了卧房还是书房,想着,眼睛就往两边帘子扫了一眼,正神思不属的时候,又听姚氏温言道:&ldo;旁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想来那些话你祖父和你娘必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只是有一样:出门在外的,然哥儿千万顾惜些自个儿的身子,衣裳添减,跟的人有想不到的,你不要嘴懒,冻着自个。也要知道行船走马三分险,要处处当心,须时时想着家里老少牵挂,万事都要格外谨慎、珍重。&rdo;
姚氏说一句,以然就应一句,一时想起当初他投奔到京里,太太待他和廷玉一般无二,且不说衣裳份例这些面上的从来都是一样,就是阖府的下人也从没轻慢过他一丁点儿,都当他正头少爷一般,尊重非常。此时听了姚氏殷殷嘱咐的话,不禁打心底里感动,一时倒羞愧起自己从进门就只一味的惦记廷珑来,顿时讷讷不能言。
姚氏知道他不擅说那些漂亮话,也不为难他,转头叫小丫头去卧房取了本要用官驿捎给廷瓒一家的东西,那小丫头答应一声掀帘子进了东边屋,半晌从里面拿出个团花蓝缎的包袱出来,搁在以然手边,又递上一只木匣,脆声道:&ldo;这个是给方少爷的,里头装的是常用的散剂、丸药,用法里面都写着了。&rdo;
以然接过匣子忙跟太太道了谢,又再三问过没什么要从京里捎带回来的,才起身告辞,临走还是忍不住往两边屋门处扫了一眼,却只见风动帘笼,虽心有不甘也只能带着东西转身去了。
以然一走,姚氏便喊了廷珑出来,廷珑因方才当着母亲的面传递药匣给以然,心里既怕姚氏责备,又有些不好意思,从卧房里出来,脸上就有些讪讪的,坐了一会儿,不见母亲问起,如蒙大赦一般,忙忙托辞要去厨房学手艺,就辞了出去。
以然却哪里知道那匣子丸药是廷珑预备下的,只叫跟的人拿了,看也不曾看一眼。从张家出来,便沿路去了外祖何家,又同尚宽一道下山去张家大房辞行,各处转了一圈已经过了晌午,因知道方老爷子今日在庄里摆宴请跟着出门的伙计,也不在外面耽搁,办完事就回庄里去了。
到家,先将各家要捎带的东西送去母亲房里上册装箱,才去听涛院换了衣裳见过祖父。方老爷子正在书房独坐,见以然进来,叫他到身边坐下,以然就先从袖中取了张英写的两封书信给祖父瞧,方老爷子接过看了,点点头道:&ldo;你收好了,路上有不太平的地方,兴许用的着。&rdo;
以然答应了,方老爷子又沉吟半晌道:&ldo;在外的规矩,这些日子我说的也不少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见识体味,不过与人打交道不外乎两样事,临事让人一步,给人留有余地,临财放宽一分,日久自有情分,来日也好相见。你这孩子从来实诚宽厚,连你娘都怕你这个性子在外头吃亏,独我最看重你这份厚道,想来那些个处事jian猾的,只叫旁人吃亏,自己一点亏也不肯吃,人家和他打过一次交道,第二次还肯吃那个亏不成?咱们方家是百年老号,讲究的是以信立身,这块招牌从你曾祖起传到如今,人人都服气,如今轮到你了。&rdo;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以然。
以然虽早知道此次出门,方家的担子就开始落在了自己肩上,心里却始终有些含含糊糊的,此时听祖父说&ldo;轮到你了&rdo;,始觉责任重大,顿时胸中涌上一腔热血,掀了袍脚跪在祖父膝下,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才道:&ldo;孙儿定不负厚望。&rdo;
方老爷子见跪在眼前的孙儿身量高大,一脸坚毅,眼中就有些发烫,拭了拭眼角,才开口叫以然起来,道:&ldo;我早盼着有这么一天,前些年亲自简拔了一批几代帮咱们家做事的伙计,放在外头历练了几年,剩下的都是老实本分、勤于任事的,此次就叫他们跟你出门,走,跟我一块去见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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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然耳听祖父事事替他打点的周全,用力眨了眨眼,逼开眼中泪光,将祖父抱到楼下换了轮椅,往摆宴的堂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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