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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第1页）

她的心里一定无望地深爱着一个人。陈宜书望着荷花美丽的侧影，判断着。她刚才陡然产生的担忧，被沙溪畔的这一泓宁静给涤荡尽了。

晚上，荷花安排陈宜书睡在她吊脚楼上的竹床上，她自己铺在洗擦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睡觉。

油灯如豆，溪水絮语，月光从窗口照在地板上清洗如水。

两人各怀心事，辗转难眠。竹床上不时地传来嘎嘎响声。

&ldo;睡不着吧？&rdo;荷花先开口了，&ldo;我们出去，到门口去吹吹风，说说话。&rdo;

陈宜书说：&ldo;我也正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哩。&rdo;说着起了床，跟着荷花走到门外吊脚楼的围廊上。她俩面对着沙溪坐下，让夏夜凉爽的风轻抚着她们绸缎般光滑的皮肤，月光笼罩下的沙溪缓缓地流过她们的面前，似乎在低诉长长的没有尽头的故事。

&ldo;想你男人了吧？&rdo;荷花问。

&ldo;是的。我才成亲两天，就要赶到上海去陪他，没想到耽搁在这里了。&rdo;陈宜书惆怅地说。

&ldo;这么说你拜堂的时候，他不在家？&rdo;荷花很吃惊地问，她心田里蛰伏的浪漫的种子又发芽了。

陈宜书很自豪地说：&ldo;他是海军，驻扎在上海。你知道吗，有不少福州人当海军，都驻扎在上海的海军基地。&rdo;

&ldo;我知道……&rdo;荷花情不自禁地想起邂逅了一夜的海军军官林中天，也铭记下难忘的风情。&ldo;是不是上海的战事要发生了，他没有办法请假回家拜堂成亲？&rdo;

面对陌生的荷花，陈宜书倒很容易打开局闭的心扉，也许这正是人性的软弱吧？她坦然地说：&ldo;不是你想像的这样。我和他都生在海军家庭，两家定了指腹婚。我爱他，可是他却在上海爱上了另外一个姑娘。他家反对他的主张，就由他的母亲决定替我举办了隆重的婚礼，跟我拜堂的是他家的一柄祖传的海军军刀。&rdo;

&ldo;生米做成熟饭，好大胆！换了我，也会这样做的。&rdo;荷花后悔当初为什么对那个海军军官林中天扭扭捏捏，不一口吃了他？自己还不如这个大家小姐来得大胆果敢！

&ldo;这辈子我跟定他了，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这门亲事，反正我是他的人，生生死死都要跟他在一起，你说我还怕日本鬼扔的几颗炸弹吗？&rdo;陈宜书酣畅淋漓地说完了，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ldo;你的脾气和我对路，看来我们有缘了，我也爱过一个海军军官。&rdo;荷花压抑不住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陈宜书又惊又喜地看着她，问：&ldo;这真想不到，你在这小镇上也会认识一个海军？一定很罗漫蒂克，说给我听听，好吗？&rdo;

荷花嗟卑叹怜地说：&ldo;我跟他的相逢，完全是落花掉到流水上，我有情，他无意。那是一年前，他从上海回福州探亲，路过这里，和团座乌豹成了生死交情的朋友。乌豹叫我陪他过夜，我那时还是个未开苞的黄花姑娘，可是他横竖不肯要我。&rdo;

&ldo;为什么？&rdo;陈宜书也是个黄花处女，一想到男欢女爱的事，就脸红。但是荷花提到的是海军，她不能不斗胆地问。

荷花居之不疑地说：&ldo;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他，男人是钢刀，女人是水，钢刀不在水中淬火，怎么变硬？怎么变成男子汉？他说他并非圣人，和我这样火一般的姑娘在一起，怎么会不动心？可是他心里爱着上海的一个小姐，所以他不能和我睡觉，哪怕一次也不行。但他觉得欠我的情，给了我一包光洋，那是他的积蓄。我没有要他的补偿，我想要他的心。&rdo;

&ldo;得到了吗？&rdo;陈宜书感觉到了什么，悬着心问。

&ldo;没有。第二天他离开的时候，临上汽车前，我冷不妨在他的胸口狠狠地咬了一口……&rdo;荷花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陈宜书忍不住地抱住了荷花的肩头，从她的抽搐中，陈宜书已经揣想到她爱的正是自己的丈夫林中天，而林中天无意中给她的挫伤又多么深邃。原来林中天胸口那一块香艳的咬痕，不是丁曼殊留下的印记，当初自己错怪他了。一个山野姑娘都如此倾心自己的丈夫，那么还有什么山高水深拦阻自己去上海会林中天？

两颗孤寂的芳心，在一个荒芜的夏夜，在一派天籁之中，相遇了，相撞了，相交了。

第二天一早，三福来吊脚楼请陈宜书去祠堂见团长乌豹，并告诉她，乌豹已经安排帆船送乘客返回福州了。

陈宜书由荷花陪着，跟着三福到了祠堂。林水官正在和保安团长乌豹说话，一见陈宜书连忙上前说：&ldo;少奶奶，你没有想到吧？原来团座和我们少爷是把兄弟！&rdo;

乌豹起身，双手抱拳一拱，喜洋洋地说：&ldo;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昨天晚上我和水官一交谈，才知道你就是中天兄弟的夫人！请受我乌豹一拜！&rdo;说着单膝跪下。

陈宜书惊喜参半地说：&ldo;乌豹兄弟，快请起，快请起！&rdo;

荷花的头嗡地一下胀大了，原己爱的海军军官就是陈少奶奶的丈夫。她一看，陈宜书仿佛没有与她交心深谈过一样，面不改色，扶起乌豹。只见陈宜书打开手提的皮箱，从中抱出一只柏木木盒，打开，取出林国忠的花翎顶戴。

乌豹接过，捧在手中，睹物思情，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滚了下来，说：&ldo;少奶奶，昨天我就向上峰请求，派我乌豹带弟兄们去上海打日本鬼子。你猜上峰怎么说？中国丘八就是打光了，也不会派你们这些土匪兵去丢中国人的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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