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没想利用黎梦圆做什么,但现在他觉得一切进展的太慢,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恒隆真的资金不足破产了,黎重仍旧可以靠着之前积累的资产逍遥法外。但傅闻要的不仅是让恒隆破产,更要让黎重孤注一掷地做出错误决定,黎重是个好胜心强的赌徒,他要他亲手把自己送入深渊。傅闻等这一天太久,太想把一切了结,不用再虚情假意地伪装,过一点正常人的生活。收银台的橱窗里陈列着造型各异的奶油蛋糕、手工曲奇和店家自己做的巧克力,傅闻结账时,挑选了一块芝士蛋糕还有一盒酒心巧克力,打包带走。他知道沈良庭喜欢吃甜食,沈良庭吃到喜欢的东西时样子非常可爱,会先愣一下,然后眼睛弯起来,嘴角上翘一点又很快克制住,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让人恨不得把一切都捧给他。沈良庭说他知道他所有的喜恶,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呢,情感总是潜伏在无人察觉的细枝末梢,不经意间已经入了心。推门而出时,傅闻接到了顾源的电话,食指一点,接通蓝牙,“有事?”“你今天去哪了?”声音有些电流的杂音,“小心点,黎重在到处找你,他派人在你办公室等了一天。”“没说我出差了吗?”“说了,他不信。”傅闻向停车的地方走去,“随他,现在还不到时机,等到合适的时候,不用他来,我自然会去找他。”后果参加完会议回去的路上,沈良庭一边开车脑中一边闪过新闻里的内容。他猜的没错,傅闻的确在对恒隆出手,之前录制节目时傅闻回答他的话不过是敷衍安抚他。车下了高速,驶入城区。沈良庭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徐徐收紧,手指在手套里闷出了汗,变得湿黏,疤痕泛起微微的痒,痒的他心一抽抽似的战栗。也许那涉及利星的战略机密,不能被外人知道,对公司忠诚是起码的原则,这没有错,沈良庭靠捕风捉影的消息揣测又去求证才是越界。但他会去劝傅闻是出于本能,出于情感,没有其他私心。傅闻可以说谎话骗他,他不会,他说了不干预就是不干预。只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恒隆是搏浪的重要客户,恒隆出问题,搏浪也会受波及,当务之急是要避免搏浪有损失,暂停和恒隆的一切合作。而且恒隆出问题的项目利星也有投,傅闻为了拖恒隆下水,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沈良庭不明白傅闻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沈良庭开车一向很稳,这一次却越开越快,呼啸着穿过一条条马路,险些要超出120迈,直开到闹市区,前面车排了长龙。天已经快黑了,夕阳斜照,本来想掉头换条路,可刚停一会儿,前后左右就都堵满了,动弹不得。沈良庭只好从车里下来,往前走了点,发现堵车的原因是前面围了一群人,故意把路给堵上了,他们想通过堵路的方式引起政府重视,让开发商负责人出来解决问题。再走进一些,就听到里面有人哭有人喊,一片嘈杂。一条条横幅被人举起来:十年苦读拼命落户,一朝被骗钱财散尽!无良恒隆连夜卖房阴阳合同欺诈百姓!等等……还有人拿了扩音喇叭,对着大门紧闭的售楼处喊话。是房屋交付后质量不达标遭受损失的业主,在向恒隆维权。所有人带着口罩,每个人手中都举着白纸黑字的诉求,在冷风中站了一天闹了一天,冻得嘴唇发紫,男女老少什么都有。售楼处前也站了一排保安,手持水桶,一边驱赶一边轮流朝带头的几个泼水,有人被淋湿了,棉服不能御寒,冷的声音都在哆嗦,“你们干什么!我们跟你们讲道理,你们跟我们动手?我们砸锅卖铁买的房,现在住都不能住,买的时候说的好听,收了钱就是这样对待消费者的吗!”有妇女抱着小孩来的,坐在地上嚎哭。“太过分了!大冷的天居然朝别人泼水,简直是黑社会!”“还有女人和小孩在,现在的开发商只知道欺负老实人,太不要脸了!”围观的人愤愤不平。“他们维权归维权,谁没有老婆孩子,也不能堵路啊,我还赶着回去接小孩呢,”也有人抱怨,“警察呢?也不快点来管管。”……沈良庭看着面前,他知道恒隆目前的经济状况已经自顾不暇,在建工程能不能完工会不会烂尾都不好说,更加不会管已经交付的项目,很大可能是关闭这边的售楼处,冷处理,最后只能走司法程序。但打起官司如何判罚就是场持久战,就算法院判下来,恒隆没有资金进行整改,企业破产时债权才会优先兑付,未兑付的房子和供应商的垫资这两者占了最大部分,大概率无法偿还。这种项目只能由政府出面找其他投资商接管,可这种投资商一方面必须有相关项目经验另一方面必须实力雄厚,否则很可能反被恒大的债务拖垮。二十年前海南发展银行就是因为在上级施压下接收了大量破产金融机构,债务压力过大,最后自身也无法经营下去,由人行公告将其关闭。从前业主找开发商闹事,政府介入的几率很大,但恒隆这次铺的盘子太大,全国各地开花,一个地方妥协了,其余地区都会有效仿,这个口子不能开,最后大概率是业主吃哑巴亏。沈良庭几乎能预想到这件事的最后结局。市场竞争是残酷的,零和博弈、你死我活,竞争的结果没有赢家,任何一方的崩溃,都会给公司和周围人带来巨大的灾难和不幸,混乱无底线竞争的结果往往是一泻千里、泥沙俱下。人人想赌一赌抢一杯羹,最后却只喝下了最猛的毒药。沈良庭在利星的这些年,看过了太多类似的案例,恒隆只是其中体型最大,倒下时掀起的烟尘最多的一只怪兽。他掉头想要离开,然而后面围起来的人太多,他一下子挤不出去,就是这时有人认出了沈良庭,“快看,是他!我认得他,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他跟恒隆那些人是一起的,他也是老板!都是一路货色。”示威人群中离他最近的一个伸手指向他。“对,他是那个什么浪的老板,我就是看了他们的广告才买的这里的房子!”“别让他走,让他过来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听了你们的忽悠买了房,把我们辛辛苦苦打工的钱骗了就不管我们了,无良资本家,心都是黑的,你们晚上睡得着觉吗?”一堆人过来把沈良庭围了起来,靠近的脸嘴唇干裂,憔悴愤怒,头发都被冷水打湿了。沈良庭怔了怔,没反应过来,身不由己地被向混乱中逼去。“你们冷静一点,”沈良庭一边想要挣脱一边说,“用暴力堵路手段维权是违法的,到时候只会给别人抓到威胁你们的把柄。”有人说,“你看到了吗?就是你员工指使的,把我衣服弄成这样!我们跟他们讨说法,他们把我们赶到大街上。”“你也别吓唬我们!你们还知道讲法律吗?骗钱的时候怎么不讲法了,我知道法院是给你们这些有钱人开的,不用管老百姓的死活了,官官相护,你们都是国家的蛀虫!”耳边你一言我一语,声音又大又嘈杂。沈良庭皱着眉,不得不捂住耳朵,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陌生的人脸距离他太近,几乎扭曲成了怪物,各种手在推搡他,撕扯他的西装,他踉踉跄跄被推着又向前走了两步,耳边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人流聚拢成一个圈,把他包围在中心。推搡间,有人碰到他的手,不小心把手套扯下来,被保护的很好的皮肤接触外界的风和冰凉空气,沈良庭吓了一跳,他把这只手藏进怀里,另一只手推开抓他的人去抢那只手套,“还我!”他挣扎,然而手套被扔在地上,无数双鞋踩上去,很快泥泞不堪,被踢出了人群。沈良庭眼睁睁看着手套消失,他一下惊慌,像发了疟疾一样浑身颤抖,血液向上涌入头脸,他的视野开始变形,耳中渐渐升起轰鸣。好像不穿衣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怪异丑恶一览无遗,四面八方都是耻笑和奚落。沈良庭的挣扎让众人以为他要施暴,一下子激化了情绪,大家都愤怒起来。“你干什么?你还要打人?骗了我们的钱还要打人,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音调拔高,有人推他的肩,空气浑浊刺鼻,沈良庭几乎无法喘气,一眼望出去都是人,各式各样的人,五官却混淆不清,只剩下眼耳口鼻,眼睛赤红愤怒,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喷出吃人的热气,鼻孔阖张,龇牙怒目,无数人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吓人的怪物,张牙舞爪,身躯庞大,让人无处可逃。沈良庭脑子像灌入了水泥,平常的伶牙俐齿不见了,他吐不出一个字,呆呆看着眼前的怪物,后退时被路边的台阶绊倒,他一下摔在了地上。连冬日微薄的阳光都被遮蔽不见,整个人跌入黑暗,众人伏低下身,有人踹了他一脚,正中胃部,喉咙口涌上酸水,他疼的蜷缩起来,指指点点,谴责诅咒,高低的落差和庞然的压力,像被巨大的不见天日的网罩住,沈良庭牙齿打了个寒战,浑身发汗,窒息感和痛感更加强烈,脸上的肌肉突突地跳。在沈良庭快要昏过去时,警察终于来了。警笛尖锐地划破耳边轰鸣,头顶的黑暗露出一线阳光,清凉的空气涌进来。拥堵的人群被驱散开,人们有了另一处诉说抗议的渠道,也就放过了沈良庭。警察伸手把沈良庭从地上拉起来,“先生,你没事吧?”沈良庭满头冷汗,面色苍白,手抖个不停,一下说不出话。“你受伤了,带你去医院包扎一下吧。”沈良庭低头看到自己掌心的血,也许是刚刚摔倒时弄伤的,他把手收起来,摇摇头,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然而没走两步他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傅闻走进医院,沈良庭从普通病房转入私人医院,不接待任何媒体记者。恒隆售楼处大规模堵路闹事,受伤群众中有一个还是搏浪总经理,消息和视频在网上病毒般扩散。傅闻想到自己看过的视频,沈良庭被围起来,惊恐地睁着眼睛,脸色苍白,一次次试图说话试图辩解试图离开,却被一次次打断围拢淹没,直到他摔倒,镜头一片混乱,再捕捉不到人的影子。看到这里时,傅闻险些把手机砸破,他简直要疯了,恨自己为什么不在现场,明明是他做的后果为什么要沈良庭去经受?第一次见的时候傅闻只敢隔着玻璃看了眼,确定沈良庭没事,就去监督处理整件事的后续。处理好后就立刻赶过来,他知道沈良庭已经醒了。走进病房,沈良庭正坐在病床上打电话,他受伤的消息铺天盖地,电话早就被打爆了。傅闻走进去,沈良庭收了线看向他。脸色还是憔悴,脸颊部位有些擦伤,在白皙的皮肤上很刺眼。“医生说你是因为受到过度惊吓,再加上有轻度贫血,长期处于精神紧张、压力过大的环境下,才导致的突发性晕厥。”傅闻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走在病床前,他伸出手覆盖上沈良庭被病号服遮盖的腹部,“这里的淤青要过段时间才能好,还好没有内出血。打人的闹事的都已经被刑拘起来了,有没有被吓到?”沈良庭摇摇头,靠坐在病床上,手背还在输液。傅闻抓着他没输液的手坐下来,“但人太多了,没办法分辨是谁打的你。”“没关系。”沈良庭说,“他们不是针对我,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的口子。”“被人欺负成这样都无所谓,你的脾气都去哪了?”傅闻收紧攥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到嘴边出乎意料地咬了一下,“我看了视频,为什么不反抗?你对这群暴徒为什么这样心慈手软,不知道保护自己?”沈良庭垂眸看他,手指关节上传来微薄的热和痒,“不知道,我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一下子太害怕,忘记该做什么了。”沈良庭闭上眼,他也说不好自己那时候的心态,为什么被人逼到角落也不动手?他是要替谁承担?以为这些代价只要他遭遇了,就不会落到另一个人身上了?“那些人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沈良庭睁开眼,“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被逼到不撒泼就拿不到公平,谁想花时间花力气成为暴徒?他们本来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傅闻没有笑容,“我知道了,你最大度。”“我只是不去看表层的现象。”沈良庭问,“新闻买断了吗?”傅闻知道他担心什么,“都是群众自己拍自己传上网的,拦不住。不过你放心,网民还是同情你的居多,说你是无妄之灾,本来跟你也没关系,不会损害到搏浪的名声。售楼处被骂惨了。”沈良庭放松下来,“我已经让秦林结束和恒隆的合作关系,虽然赔了违约金,但希望能把对搏浪的影响降到最低。”这些公事的东西傅闻不想听也不想管,他低下头,后怕似得把脸埋进沈良庭的手里,用力抓着他的手蹭了蹭,轻声道,“你知道吗,我接到的第一条消息是你被人打得进医院了,满街都是血。我吓得心脏快停了。”说着他骂了句,“不知道是哪个白痴,唯恐天下不乱传的假消息。”沈良庭怔了怔,他收拢手,微微笑了下,抚摸傅闻贴着他掌心的脸,皮肤柔软而温暖,“别担心,我没事。”傅闻紧紧抓着沈良庭的手腕,不肯松手,用力到仿佛要捏断人的骨头。沈良庭感觉到手腕的疼痛,然而没让傅闻放开他,只是说,“你之前跟我说过一个故事,是你父亲的公司破产以后发生的,你说这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块被推倒后,其他的都不能幸免。”傅闻身体不动。“既然你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沈良庭继续说。傅闻一下松开手,从沈良庭的掌心中抬起头,面孔冷寂紧绷,他沉声强调,“没有什么后果,你不会是后果。”沈良庭眼帘动了下,知道这是傅闻打定主意要做的事,也不再说什么,垂下眼,收回了手。“我可以出院了。”“等挂完这瓶水再说。”傅闻站起来,从病房的小冰箱里取出放进去冷藏的芝士蛋糕和巧克力,“给你带了甜品,你要是没胃口不想吃饭,可以吃些填一下肚子。”沈良庭摇摇头,“我还不饿。”“吃块巧克力呢?你喜欢的。”傅闻拆开巧克力的包装,拿了块巧克力喂他。手已经伸到嘴边了,沈良庭没办法,张开嘴含了进去,巧克力在口腔里化开,尝到浓浓酒香,可可粉同时包含了苦和甜。沈良庭吃了块巧克力,就不想吃别的了。傅闻把他的枕头放下来,让他再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在一边坐着陪他。沈良庭昏睡过半天,现在并不困,但傅闻不肯让他做别的事,他只好用手机回复了消息后就躺回去,结果可能这段时间太累了,还没有养回来,真就睡着了。再醒来天完全黑下来,吊瓶已经去掉,傅闻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看书。“在看什么?”傅闻把封皮翻过来给他看,是陀翁的地下室笔记的原文版。“看到哪里了?读一段听听行吗,不要俄文的,我听不懂。”沈良庭靠着枕头提要求。傅闻笑了笑,他用修长的手指按压着书页慢慢念道,“理性的确是个好东西,这是无可争议的,但是理性不过是理性罢了,它只能满足人的理性思维能力,可是愿望却是整个生命的表现,即人的整个生命的表现,包括理性与一切内心骚动。即使我们的生命在这一表现中常常显得很糟糕,但这毕竟是生命,而非仅仅是开的平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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