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没说什么,也没让她改口喊爸爸,只摆摆手,让母亲把她带去准备好的房间。她的房间没被安排在母亲方便,而是一楼比较角落的地方。
房间里有一扇窗,正对着花园,正是晴朗的天气,外面开着一团一团的鲜花,馥郁的花香从窗外飘进来,又甜又香,连吸进鼻端的空气像是软乎乎的糖果,纪安宁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自那以后纪安宁就安安静静地住进了新家。母亲和继父总是不在,她的生活起居有家里的宋姨照顾,什么都不缺,只是心里总记挂着父亲。过了好多天,纪安宁才鼓起勇气向宋姨提出想要打个电话到南边,问一问父亲的情况。
宋姨怜惜地揉揉她的脑袋,带她到电话边帮她拨通她紧紧攥在手里的,又体贴地退开,没有听她和谁打电话。
纪安宁不敢打给父亲,找的是父亲的学生,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每天都会去医院看望和照顾父亲。纪安宁临走前悄悄记下对方的电话,为的就是离开以后也能知道父亲的情况。
纪安宁忐忑不安地开了口,对方的回答却让她唰地落下泪来。
父亲去了。
在送走她的那天晚上,父亲就去世了。
听说那天晚上那边下了很大的雨,很多飞机都停飞了,她走得早了一些,没赶上那场暴风雨,也没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纪安宁眼前一片模糊。可是就算回到那一天、就算那一天正好提前下了雨、就算她还没有到北边来‐‐父亲也不会见她的。
不管时光倒流多少回,他们的父女缘分也会结束在那一天,父亲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而她的人生要走向新的方向。
这样的事情太让人难过了。
那么好那么好的父亲,为什么会生病呢。纪安宁怕电话另一端的人担心,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和对方道了谢,挂断电话。这时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
那个会带她天南地北去流浪、会让她骑在他脖子上看戏台、会耐心教她怎么把不同的颜色混在一起变成新颜色的父亲,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纪安宁正用手背擦着眼泪,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灼亮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让本来就亮堂堂的客厅变得更为明亮。
纪安宁哽咽了一下,泪眼模糊地看见一个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隐隐觉得对方身上有种冷冽的气势,一点都不像十来岁的少年。
纪安宁愣愣地呆在原处,直至少年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她才回过神来,用力擦了擦哭红的眼睛:&ldo;你、你好。&rdo;宋姨告诉过她,继父有一个儿子,但不姓安,姓傅,叫傅寒驹。这里是傅家的房子,傅寒驹也跟他姥爷姓。
傅家姥爷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傅寒驹母亲。
傅寒驹母亲不爱经商,喜欢音乐,在钢琴上很有天赋,一生都把精力放在弹琴上。继父是傅家姥爷挑的,结婚后入赘傅家,替傅家打理家业,和傅寒驹母亲生下了傅寒驹。结果傅寒驹母亲身体孱弱,早早病逝了,留下傅寒驹和继父一起生活。
这别墅就是傅家老爷送给继父的。
这少年应该就是宋姨所说的傅寒驹了。
纪安宁犹豫了很久,才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喊:&ldo;哥哥。&rdo;
这个称呼让本来收回了目光、正要迈步上楼的少年收回了脚步。他转过身来,走向电话旁,伸手抓起纪安宁纤细的手腕,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纪安宁还带着泪痕的脸蛋。见纪安宁瘦弱又怯懦,他薄唇微启,吐出警告的话:&ldo;少攀亲带故,我没有妹妹。&rdo;
纪安宁被傅寒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等听清楚傅寒驹的话之后愣了愣,点了点头,顺从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傅寒驹上了楼。
纪安宁擦干眼角的泪,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柔软的床铺上。明明刚才已经把泪水都擦掉了,眼泪却还是不断地往外涌。这里不是她的家,母亲不喜欢她,继父不喜欢她,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哥哥也不喜欢她。可是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好好地跟着母亲生活是父亲的希望,如果她做不到的话,父亲一定也会不喜欢她的。
纪安宁哭得累了,沉沉地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纪安宁变得更没有存在感,除了宋姨几乎不接触任何人。宋姨为她联系了学校,还让司机每天接送她上下学。她不是很习惯,宋姨却揉揉她的脑袋向她道歉,说自己还要忙家里的事,没办法每天去学校接她。
纪安宁不知道怎么拒绝宋姨的好。
宋姨把她照顾得很好,她安安稳稳地上了初中。那时候傅寒驹在念高中,在同一个学校的高中部。她从小就是多灾多难地体质,报到那天一进校门就被骑着自行车的人撞倒在地,扭伤了脚。骑车的人手忙脚乱地下车要扶她,围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却突然散开了。
纪安宁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耀眼的阳光之下,看不清脸,更看不清表情,纪安宁却一下子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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