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肃肃的小雪中,崔令鸢过了婚后第二个年。
回到侯府,一切都还是那样,但又隐隐不一样了。
落日斜挂楼头,乱云飞逐寒鸦,府中一切井然有序。
崔令鸢一路上碰见的婆子都是恭恭敬敬的,让她颇有“受宠若惊”之感。
家宴上,猛然看见崔夫人那张脸,甚至有陌生之感,其实距离上一次见面并不太久远,而是对方消瘦得厉害,原本富态的脸颊都凹了下去。
想来这几个月因为失权过得不大痛快。
当然了,她依旧是侯夫人,没有谁敢怠慢她,想必更多是因为女儿和病痛的折磨。
简琼告诉她,自打崔令窈在清明庵为尼,崔夫人哭闹之后对方也没有回心转意,便也开始吃斋念佛了。
崔令鸢垂下眼,掩住讽刺。
自从大郎成亲以后,侯府就从混沌中劈开了一丝生机。
虽然有讨厌的人,但是在这个家族至上的时代,她无论走到哪,都会和镇北侯府挂上干系。
更何况这儿还有慈祥的祖母、直率的长兄,一些不坏的庶弟……
崔令鸢握住简琼的手,半晌憋出一句:“阿嫂。”
简琼微笑着回握她,她只是做了她认为正确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就要去益州了,一去少说就是三年。
崔令鸢去看过许姨娘,她活到这个岁数,不愿离京那么久,反倒对做买卖更有兴趣,和周围几个邻居家娘子张罗着办了个绣坊,干劲满满。
有钱有闲的单身女人,崔令鸢随她去折腾。
倒是简琼,颇不好意思地开口,“还请三娘替我向妹婿提一提,我那兄长性子太刚,嫉恶如仇,我怕……”
这下换崔令鸢拍她的手了:“阿嫂放心,郎君同我说过,圣人既然安排简二郎为佐官,便是看中了他不畏权贵的性子,郎君资历尚浅,有些事有些话不好他出面的,简二郎尚可弥补。”
“地方上积恶积旧,有简二郎之勇,一定能清理得更彻底。”崔令鸢微笑。
听她这样说,简琼也放下心来。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阿兄得罪了人,遭暗算英年早逝……她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一整个春节,旁人都在忙着走动庆贺,崔令鸢又是收拾又是待客,快走了,平日犄角旮旯里不联系的亲戚友朋都钻了出来,拉着她的手恭维,而后欲言又止。
崔令鸢还觉得奇怪呢。
直到有人憋不住了,向她打听:“益州路远,郎君到那边不比家里舒心,三娘可安排好了伺候的人?”
呵……崔令鸢懂了。
她就说这些七大姑八大姨能有什么好心思。
崔令鸢眯起眼打量眼前这个不知道是镇北侯夫人几服外的亲戚,她刚才喊她一声“十一姨”。
她将桌上的茶水推过去了些,笑眯眯地“姨母说的是,那姨母可有合适的人选?”
“十一姨”一喜,拉过一边站着的年轻女郎,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你瞧你妹妹如何?”
崔令鸢含笑打量一眼,到底年轻小娘子,哪有不好颜色的?只是这含胸驼背畏畏缩缩模样……方才没说,她还以为是个丫鬟。
“十一姨”好自信,也该让她女儿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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