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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天气寒冷,可是院门以及屋门都大开着。站在院子里,可以看到老太太就停在客厅内的一扇门板上,穿着寿衣,面孔上蒙了一张黄纸,亲属跪着大放悲声、烧纸、上香,而他们旁边就是进进出出川流不息忙碌的人。院子里有人在搭简易天棚,有人在布电线,有人不停搬运东西进来:食物、成箱的饮用水、香烟、自动麻将机、桌椅……满地狼藉。我爸爸正在院子一角指导几个妇女将黄纸折起来。大家一边忙碌,一边谈笑风生,浑然不在乎离他们几步之遥躺着一个才去世的老太太。

我欣赏着许可脸上的表情,她好久缓不过来:&ldo;为什么会这么……热闹?&rdo;

&ldo;你想看真正的热闹,要等天黑过来,这里会先开流水席,然后有个戏班子过来表演,唱流行歌曲,演小品,通宵守灵开几桌麻将。&rdo;

&ldo;这不是干扰亲属的哀悼吗?&rdo;

&ldo;本地风俗就是这样。特别是陈老太太这个年纪的老人,去世称为&lso;喜丧&rso;,亲属觉得办得越热闹越能表达孝心。&rdo;

&ldo;可是……&rdo;她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ldo;至少把地打扫干净,弄得整洁一点比较好吧。&rdo;

&ldo;三天之内不可以做清洁,到送去火化才允许打扫。&rdo;

&ldo;然后呢?&rdo;

&ldo;然后还要&lso;做七&rso;,就是从去世那天算起,每七天一个周期,子女集中上香祭拜,师傅负责推算哪天&lso;犯七&rso;,需要做一个特别的仪式,相当于化解冤孽超脱上路的意思。到第七个七天满了才算&lso;出七&rso;,再就只需要第一个农历新年接受亲友吊唁,元宵节后移出灵屋,清明扫墓,七月半盂兰盆节时烧纸钱。&rdo;

&ldo;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规矩?&rdo;

我笑:&ldo;小时候我爸不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出来做事总带着我,我看得太多了。我如果是男孩,大概会顺理成章接他的班。对了,大城市里怎么办丧事?&rdo;

她沉默片刻:&ldo;我母亲半年前去世,登讣告后,至亲好友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型追思会,她是妇产科医生,单位在殡仪馆开了追悼会,除了同事朋友,还有她以前的患者过来送行,火化之后送到陵园安葬。&rdo;

听起来确实肃穆得多,更具备葬礼应有的仪式感。可是我从懂事起,就看着眼前这样喧闹的场景一次次上演,对于死亡,我早已经麻木。我过去把大衣递给爸爸,接受旁边大婶的打趣,谢绝留下来吃饭,走了出来。

&ldo;你们有你们的风俗,我不想表现得矫情,可这场面我有点接受不了。&rdo;

&ldo;并不一直都是这么喜庆的。如果你想看庄严的画面,可以明天上午来看出殡前的路祭。老实讲,我爸在那时候还是蛮感人的。&rdo;

在买完衣服回家的路上,许可一直沉默。

必须要有一颗足够柔软的心,才能如此易于伤感吧。而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要让心保持柔软,前提就是被一直保护得很好。想必她出身于良好的家庭,从小到大被爱包围,受最好的教育,读最好的大学,毕业后有上佳的职业,然后被一个好男人追求直至结婚,所以才会放大自己的情绪。

等我到了她那个年龄,大约已经刀枪不入了。

可是真的刀枪不入又有什么可恭喜的。这么一想,我也意兴阑珊了。

&ldo;我不想打探什么,许姐姐,所以我只问你一次,当然你可以不回答。&rdo;我在院门前站定,&ldo;你来这里,住进我家,并不是带着心事随机走到某处停下,对吗?&rdo;

她踌躇片刻:&ldo;你太聪明,小航。没错,我是拿到你家地址特意找来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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