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那时候小,还真以为我娘是得了急病,病死的,直到前两年我才发现,那让她疼了一整夜的,不是病,而是毒,国公府派人送来的毒。&rdo;
&ldo;我那爹,看着人模人样,其实怕沈氏怕的不行,连个小妾都不敢纳。唯一的妾,还是沈氏大发慈悲,把陪嫁丫鬟给了他。他那年到柳州府办差,瞧见了我娘,便骗了她,只说自己是京都的商贾,并未娶妻。假模假式找媒人下聘,娶了我娘,其实婚书上的名字全是假的。后来差事办完了,他就拍拍屁股走了,根本不敢带我娘回去,把怀孕的她一人扔下。&rdo;
&ldo;或许是这夫妻俩缺德事儿做多了,沈氏的儿子生了病,不知道哪天就会咽气。唯一的妾也只生了宋颜一个女孩儿,所以我那便宜爹想起了我,他不是心疼我娘、挂念我,而是怕自己绝了后,国公爵位无人继承。&rdo;
宋怀秀握起拳:&ldo;可我娘是个傻女人。一辈子只为别人着想,苦了自己。她怕令家中父母蒙羞,不敢回娘家去。也舍不得掐死我,便从早到晚做零工,自己一人辛苦养活我。直到英国公府找上她,她拿自己一条命,换了儿子后半生的富贵。&rdo;
&ldo;英国公府需要一个健康的继承人,可沈氏容不下我娘,我娘根本没的选。老夫人、英国公、沈氏,他们每一个人都知情,可害死了我娘,他们毫无歉意,他们觉得那样一个出身寒微的女人,命不值钱。反而觉得我该感恩戴德,好好谢谢他们给的富贵,呵。&rdo;
&ldo;为了让我认清这点,沈氏甚至让人故意拖了半个月,看着我挨饿、挨打,最后再带我回去,就是为了让我感激。阿绾你说这样的一家人,能是我的亲人吗?&rdo;
第43章涮锅
宋怀秀说完,见李绾垂着脸不语,心中咯噔一下。
他娘到死也未得英国公给个正经名分,仔细说来他的出身实在不堪,他很怕她嫌弃了自己。男人紧张的攥紧手指,小心翼翼道:&ldo;绾绾&rdo;
哪知李绾一抬脸,妩媚的丹凤眼竟是微微泛着红。
宋怀秀更是慌了手脚,&ldo;你、怎么了?你别哭啊!&rdo;
李绾摇头,抻出帕子压了压眼尾,忍住泪意低声道:&ldo;他们没人问过你,是想要娘,还是想要国公府的富贵。凭什么觉得你该感激?&rdo;
就好像上一世,宫人们说三公主好命,亏得怜贵人早早去了,她没了生母,才能长在帝王膝下,独得宠爱。
可也没有人问过她,是想要娘,还是想要做最受宠的公主。她从来没得选,丁点儿大的孩子,想尽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些,可她从没为此伤害过别人。过得好了,便又有人看不过眼,净捡了扎心窝子的话,说给她听。
人性本恶,议论起别人的事,话说的轻描淡写,却又带着十二分的恶意。好像别人听了难受,她自己就捡了便宜一般。
宋怀秀的委屈愤怒,李绾不光是理解,她感同身受。
而她的这一句话,让十数年不曾落过泪的男人偷偷红了眼。她在替他委屈、替他难过,他的绾绾没有嫌弃他。
宋怀秀起身,背转过去,生怕她看到自己红着眼的狼狈模样。
他哑着嗓子道:&ldo;绾绾,等我回来娶你。&rdo;
天一日日冷了下来,眼瞅就要到了年关。
于海肃着脸,迈步进了耳房,自有伶俐的小太监上前,捧来热茶,又细细掸净他身上的细雪沫子。
直到身上的寒气散尽了,于海才躬身进了南书房,脸上换了恭谨之色。
&ldo;陛下,除夕年宴的名单,内务府拟出了一份,您过过眼?&rdo;
刘钰没接,只瞥了一眼道:&ldo;每年都一样,也没什么新鲜的,若是这事儿都办不利落,那内务府也该换人管了。&rdo;他微微后仰,舒展了一下脊背,&ldo;老眼昏花的,还在上赶着讨好凤仪宫?&rdo;
沈芸芸一月前,便完成封后大典,成了邺朝的新后,就是住在凤仪宫。
于海抿了抿嘴,答道:&ldo;确又送了不少珍宝过去。&rdo;这管着内务府的焦赫也是老人了,惯是个精于算计的。
可于海却觉得,焦老狐狸精明一生,这老了老了,怕是要不得善终了。只顾着拿皇家的东西,去讨好新后,讨好沈家,却忘了自己的本分。说到底,自己究竟是谁家的奴才,他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不是作死是什么?
果然,刘钰听了冷笑一声,抚了抚下巴,细长的手指搭在尖削下巴上,有种精致的美感。他扬眉问道:&ldo;上次沈芸芸动了沈家暗卫,是要杀谕恩候府的女眷?&rdo;
于海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ldo;是,暗卫的目标是谕恩候的三女李绾。&rdo;
&ldo;李绾?李绾。呵这倒是有意思。谕恩候豁出命挣得军功,想拿来给她换个封号。那沈家老不死藏得严严实实的暗卫,被沈芸芸派去杀她,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rdo;
&ldo;说起来,朕还真应该谢谢她,要不是沈芸芸对她动手,朕还抓不住老不死的把柄。&rdo;刘钰坐直身子,&ldo;于海,你去提醒提醒谕恩候,年宴上,可别忘了把女儿带来,朕说好的封号,要赏了她呢。&rdo;
&ldo;是,奴才记下了。&rdo;
外头寒风刺骨,屋中却放着炭盆,暖融融的。李绾嫌干,还让摆了不少果子,一室的温暖甜香。她闲闲靠在塌上,随手翻着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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