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一听不免替自己主子着急——刘执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商人,怎么这么跟贾真说话?连她都听出不对劲了,这不是主子的风格啊!
贾真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歪着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刘执也大方地跟他直接对视,毫不退缩。
末了,贾真突然漾出一个笑容。
不是两人头次见面的耿直爽朗的笑,也不是后来拉她垫背故作无辜的笑,而是仿佛早已洞悉了一切,心意互通的感慨的笑。
刘执很想回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眼皮子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心里不由冒出个警示来——贾真这人,有点儿危险。
至于怎么危险,竟没有心思细想了。
贾真只字不提换杯子,而是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亦没有谈论刘执给他出方案的事儿,转而说起了他在京城的生活琐事。
“我从小就在京城里长大,因而见识短浅。”
刘执敛了敛心神,笑道:“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要是在京城里长大都算见识短浅的话,那就没有有见识的人了。”
贾真摇摇头,又伸手想去拿酒壶,刘执接过,替他斟满。
“京城里长大,便只见识过京城的繁华,一举一动也是京城里的规矩。就算少时曾外出游学,也不过是走马观花。要不是如今来临安做了一阵子的官,哪能真正体味到额外的风土人情呢?”
这倒是有道理。
刘执点点头,刚要说话,贾真自顾自地又干了一杯酒,“对了清清,咱们如今都熟识了,不必如此见外,大人、大人地叫,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视你为知己,不如你就喊我的表字好了。”
刘执本想拒绝,又觉得跟贾真这样的人,就算拒绝也无用,便从善如流地问道,“大人的表字是?”
贾真今夜似乎很贪酒,又伸手去摸酒壶,一边回道:“我姓贾名真,字楠竹。”
李三条件反射似地跳下床,噔噔噔一溜烟儿就跑到门口,打开门,小桃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个大黑漆食盒,香气盖不住地往外钻。
哼,又来这一套?
李三飞快地瞟了一眼食盒,刚想推辞一下以表明自己被气着了可不是那么好哄的,肚子就诚实地发出“咕”的一声,且一开了头儿就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咕……咕咕……
李三恨铁不成钢地捂住肚皮,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明知故问道,“小桃啊,什么事儿?是不是喊我接我家小豆子去?”
小桃捂嘴儿一乐,“李掌柜,这是哪里话,小豆子又不是三岁娃娃,这么近哪用得着接,您就放心吧,主子说了,要是一会儿玩到太晚索性就住在我们茶楼,左右丢不了的。”
李三一听这话,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儿了——敢情儿刘执对小豆子都比对自己好呢,自己真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可也是,从小“家里人”就不喜欢他,长大了街坊邻居也都对他淡淡的,没交下过什么真心实意的朋友。
有一说一,虽然这里有“家里人”的功劳,但与他不愿意跟不懂自己的人费力解释,也有极大的关系。李三心里明白得很,但就是犯拗——他就还不信了,这天下这么多人,所有人都是人云亦云?
好不容易碰到个刘执,觉得有那么写懂自己的知己的意思了,却似乎又触发了他另一个臭毛病——患得患失的疑心病,好死不死的,竟然还跟自家小豆子争上了,而且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也不知道搁这儿争啥呢?
李三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啥也不是!
小桃见他神色变换了好几茬,也不吱声。心道李掌柜这性格着实有点儿古怪,要不是主子观察的细,她都没发现个中门道儿。你说他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吧,实际上还特注重细节,说不定哪一下子哪一句话说不对了,那玻璃心就得碎一地,比她家撒泼要糖那臭弟弟还难哄,还是小豆子这种乖巧听话的比较合她的心意。
若不是血脉相连,有那么一瞬间,小桃真心烦得想换个弟弟。主子咋还明知如此,知难而上了呢?真是耐心了得!
小桃一边佩服,一边说了刘执教她说的话:“李掌柜,主子说,看你前前后后东奔西走地忙了一大天,怪累的,想让你早点儿回家休息,就没留你。”
李三听了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点点头。
小桃又道,“而且贾知府突然造访要留下用饭,也不大方便,主子说哪天再单独邀你过来。”
不大方便?李三挑了挑眉,呵……可不是,人家好友小聚说些体己话,他在那儿确实不大方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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