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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第1页）

固守城西北角阵地的是190师的一个营据点，敌人想突破西北城门，必须攻克这个据点不可。据点，乃是主阵地外面，形成一点之独立作战的工事，以步兵一连固守，称之为连据点，若以一排兵力守备，称为排据点。西北城门是全军主阵地，所以由一个营的兵力据守。营长姚湘生，是个湘军的后代，特别擅长运用手榴弹战术，每个战斗单位和单兵都有娴熟的投弹技能，配合默契。例如每班士兵都有1至10的编号，1排3个班，若手榴弹爆炸真径为40公尺，排长一声口令：&ldo;一号准备，投。&rdo;就有3颗手榴弹同时投掷，几乎可封杀全排阵地全部正面之敌。以口令命令掷弹，既可以发挥最大的杀伤力，又可以节约消耗。敌人的第三期总攻能够受挫，我军运用手榴弹战术有效抵御，是主要原因。

但是姚湘生营的手榴弹还是消耗得惊人，40箱手榴弹不到20分钟就投光了。两个运输班在堆满尸体和血水的交通壕里爬来爬去，专门替他们搬运弹药，也仍旧不够敷用。

求援告急的电话打到总指挥部。没有了手榴弹，没有什么能替代的，整个衡阳会战，是靠手榴弹支撑着，何况素有衡阳城门户之称的城西北阵地也不能作无米之炊！

方军长铁青着脸说：&ldo;鸿德兄，你一向足智多谋，你给我变出手榴弹来！&rdo;

高达飞长官急得象无头的苍蝇团团转道：&ldo;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变出手榴弹？&rdo;

方军长喟然长叹地说：&ldo;我要是老鼠就好了，老鼠能藏隔夜粮！&rdo;

&ldo;老鼠能藏隔夜粮？&rdo;高长官突然被触动了灵犀，停止了踱步，转身对方军长叫道，&ldo;我有办法了！军座，每一个活着官兵，包括伤兵在内，一定都暗藏着一颗手榴弹，以备万一城破，好与敌人同归于尽，或者自杀殉国。周副官‐‐&rdo;高长官忽然一转话锋，朝我一喝‐‐

我立刻回答：&ldo;到！&rdo;

&ldo;把你的手榴弹交出来！&rdo;高长官厉声令着。

我只好乖乖地把藏掖的一颗手榴弹交给高长官，高长官得意地举起手榴弹说：&ldo;看！这就是老鼠的隔夜粮！全军现有的官兵如果都捐献出手榴弹，那就可以解燃眉之急了！&rdo;

我怏怏不乐地说：&ldo;报告长官，官兵们是宁死也不肯交出手榴弹的。&rdo;

方军长斩钉截铁地说：&ldo;传我的命令！收买手榴弹！一枚手榴弹换1000圆法币！&rdo;

可是军令下达了一天，也不见得有人愿意出卖手榴弹！官兵们宁愿玉碎，也不肯瓦全。

8月7日凌晨，姚湘生营长的求援手榴弹的告急电话直接打到军部来了。无奈之下，高长官带着我奔赴城西北主阵地去应急。

这是鏖战爆发前的寂静时刻，薄暗中，一张张官兵的脸抽搐着，在干哭，没有泣声。几个重伤号倒在战壕的空弹药箱旁边，喉咙上都刺着刺刀，血水已经干涸了。马团长向高长官报告，这几个不能动弹的重伤员为了不连累弟兄们在夜里都相约自尽了。还有十几个能爬得动的重伤员半夜里悄悄地爬出阵地，相继投入枯井殉国。

&ldo;这是他们临死前留下的手榴弹。&rdo;马团长抬出一箱收集的手榴弹放在高长官面前，泪水在他满是尘土的脸上流出一道道痕路。

高长官用颤抖的手拿起一颗手榴弹，对战壕里的官兵们说：&ldo;弟兄们，这一颗手榴弹就是一条命，咱们要用一条命换日寇的两条命、十条命！可是姚营长的据点缺手榴弹，一旦他的据点先被攻破，你们的阵地就不保，整个衡阳城也不保！弟兄们，把你们的最后一颗手榴弹交出来！&rdo;

一个机枪手叫道：&ldo;杀了我也不交，我要留着和鬼子拼命！&rdo;

一个阻击手说：&ldo;长官，我要留着一命换他九命！&rdo;

又一个炊事兵说：&ldo;长官，我没有枪，就全靠它给小鬼子送终了！&rdo;

其他的官兵干脆像锯了嘴的葫芦，都不吱声，众目睽睽地直盯着高长官。

高长官急了，命令道：&ldo;不交出手榴弹的，按汉奸罪论处！&rdo;说着猛地拔出手枪对准了马团长的脑袋。

马团长咬咬牙，血从咬破的嘴唇沁出来。

高长官拉开枪机，严厉地说：&ldo;这是军长的命令！再不交出，我就开枪了！&rdo;

马团长恋峦不舍地掏出暗藏的一颗手榴弹扔在空弹药箱上，说：&ldo;弟兄们，不能欺天欺地，不能当汉奸！&rdo;

士兵们无可奈何，犹恋不舍地纷纷掏出暗藏的手榴弹，一一放入空弹箱。

&ldo;运输班！马上跟着我送弹药去营据点！&rdo;高长官发出简洁的命令后，带着我和运输班出发了。

姚营长一见高长官亲自押送手榴弹来增援，大为动容，说：&ldo;长官，小鬼子马上就会进攻，你快退回去吧！&rdo;

我知道，一但发生战斗，据点往往被与主阵地隔开了，十分危险。于是我催促道：&ldo;长官，快回去吧，否则我无法向军长交代。&rdo;

高长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说：&ldo;迟早不就一个死吗？我和方军长早已向委座发出诀别的电报了，怕什么？&rdo;

我知道这份重如泰山的电报的内容，它字字如铅重，声声泣碧血：&ldo;……我官兵伤亡殆尽，再无兵可资堵击，职等誓以一死为报国家……来生再见。&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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