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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第1页）

落叶被折磨得还没有缓过气来，瘫在椅背上，一动也不动，喃喃地问：&ldo;他乘坐的是英国大使的汽车吗?&rdo;

&ldo;是的，委座向来习惯坐在轿车后座的左边，记住了。&rdo;王俊恨不得每一个字都是一颗射向蒋介石的子弹，自己才能得以解脱。他带着重返青云般的满足，穿好了衣服，飘飘然地走了。落叶用毛巾轻拭着皮肤上全是王俊留下的男人臭，像猫舔着伤口，想想自己不幸玉棺天坠，慧星记沉，竟与中天君做了情场永诀，不胜悲凉。她穿上衣服，轻拢秀发，决定顺从叔叔松井的面命，设法将情报交给南京的发报站传递回去。突然，她听到可疑的脚步声，连忙避入屏风后面，那里有一块活动的踏板，已经将她坠入大船的船底，逃了出去。

冲进雅座里来的正是早先盯梢落叶的便衣侦探，见空无一人，便转身追了出去。落叶已经逃上岸，慌慌张张地穿过茶社的后门，经过大厅，到了前门的店街上。徐又子早已看在眼中。

但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出手搭救落叶。落叶突然撞见有意在等她的陈宜书，慌不择路地说：&ldo;小姐，有歹徒在追我，能不能挡一挡?&rdo;

陈宜书毫不犹豫地说：&ldo;上我的汽车吧!&rdo;说着打开车门，让落叶藏了进去。

那两个便衣从茶社里追了出来。一个便衣对陈宜书申斥道：&ldo;喂，看见有个女人逃出来了吗?&rdo;

陈宜书白了他一眼，不悄搭理，准备上车。

另一个便衣抢上前，准备打开车门检查，郑彦标挡住去路，喝道：&ldo;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汽车?&rdo;

那个便衣蛮横地说：&ldo;马王爷三只眼，老子管他是谁的车?&rdo;

&ldo;这是海军第一舰队司令的专车!这是司令的长媳少奶奶，你胆敢无礼?&rdo;郑彦标搡开便衣，不许他靠近汽车。

另一个便衣看看车牌，连忙拉开同伙，陪着笑脸说：&ldo;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得罪了!&rdo;说着拉着同伙悻悻地走了。

躲在店堂里窥视的徐又子松了一口气。刚才他正想去追王俊，由于这两个便衣突然的出现，他只好留下保护落叶。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落叶用肉体和王俊做了什么交易。偏偏落叶又被陈宜书给搭救了，陈宜书怎么早不来晚不来，恰巧在这时候来到南京?他为了林中天，也不能将落叶的真实身份暴露在陈宜书面前。

陈宜书让郑彦标守在汽车外头放风，她钻进汽车见落叶。

落叶感激地说：&ldo;多谢你救了我，这一次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的。&rdo;说完了想开车门走。

&ldo;等等，你去哪里，我送你去。&rdo;陈宜书怕歹徒走不远，又会来捉她。

落叶不愿意在陈宜书面前示弱，惊魂甫定之后，已经恢复了贵族小姐的傲气，说：&ldo;小姐，我可不是一片落叶，没有那么柔弱。&rdo;说着打开车门，又停住了，&ldo;顺便问一问，小姐和你家先生团聚了吗?&rdo;

&ldo;他在江阴军舰上，还没有见面哩，男人嘛，当以大局为重。&rdo;陈宜书的话声中溢透出一种主妇对丈夫的钦仰和夸耀。

落叶听了，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日本女人的习惯用语，说：&ldo;真教人羡慕啊!&rdo;然后开了车门走了。陈宜书从车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从她被那个油腻腻的男人搂抱过的身姿中，找出几分清纯，来证明她就是与林中天有着情感纠葛的落叶小姐，可是落空了。她不是阿香在信中说过的日本海军世家的贵族小姐。

落叶混在熙攘的人群中，走到夫子庙的聚星亭，有人把她叫住了。落叶一看，正是徐又子，一个她极不愿意在这时候见到的男人。她只好走进这座明代万历建造、又几经兴毁的古亭。

徐又子别有用意地问道：&ldo;知道这座古亭叫什么名字吗?&rdo;

落叶不知其用意，回答：&ldo;聚星亭。&rdo;

徐又子接上话茬说：&ldo;从前清代举行乡试的时候，从大江南北各州县赶来南京贡院应试的簧门秀才，在秋闱寒灯苦思&lso;八股&rso;文章的前夕，往往三三两两来这座古亭休息聚首，所谓聚星，正是取天上的&lso;文曲星&rso;相聚的意思，以示吉祥。今天，你和我，也是两颗星，爱情之星，在这里相聚了。是这样的吗，落叶小姐?&rdo;

落叶不想向他敞开心扉，却又美得让他震撼，手抚着亭柱说：&ldo;古亭只可话旧，又子君又何必自作多情呢?&rdo;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过不了几个月，南京沦陷，夫子庙全部被焚，她手抚的这根柱子，也被日军的大炮轰折了。

徐又子审视此时的落叶，已经不是当初将处子之躯委身给他的纯情的美术专科学校女生了。她被战争的硝烟熏炱得成熟了，被男人的贪欲鞣制得妖冶了。

那天晚上，他是林中天的替身。今天，他必须做一回徐又子。徐又子表白心迹地说：&ldo;落叶小姐，我不清楚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只劝你收手吧，一切到此为止，回到你的母亲身边去吧!&rdo;

&ldo;又子君，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天色不早，我该返回上海去了。&rdo;落叶以退为进，走出聚星亭。

徐又子追上去，拉住她，竭力地劝道：&ldo;你不要躲着我，你应该和王俊分手。&rdo;

落叶转身，不屑地责问：&ldo;你敢盯我的梢?我一直以为你是君子，外交官，不料，你竟然是个小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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