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任二连第五团团长的胡汉哈哈大笑道:&ldo;这下还不把他们给困死了,娘的,砸死了二溜,终于可以帮他报仇了,顾统帅,我团愿意担任先锋,打得他娘的落花流水。&rdo;
胡汉,东北汉子,父母早就去了阴间买咸鸭蛋,就被他乡里随意扶养,他乡里们给他的名字也是随意到十分随意,基本上给乡里的孤儿按顺序派下去,几号就几溜。他派三,连拍板都不用,约定俗成的就叫三溜。
后来,战乱他就和一众溜儿来到了广东谋生,遇见了顾章。过了一段军旅生涯后,思想萌芽发展,无师自通地意识到姓名的重要性,便缠着军中算有文化的钱荫为他们改名字。
钱荫结合自身受家庭氛围所影响,新青年当得不算彻底,残留对封建五行八卦的着迷,便用易经风水与新潮风尚结合,为每人量身定做出名字。以此,钱荫一度在军队中混得风生水起。可是乱世无情,再好的名字,再好的寓意,也挡不住枪弹的腐蚀。曾经一行人被阴阳相隔,曾经的苟富贵勿相忘,也只成一句空话,连骨骸也无法归故里,只能青山处处埋忠骨。
众人对于胡汉的想法也是能理解,因此就没人反对。
顾章看着模拟的地形图,一言不发,眉宇间有抹不去的忧虑。
三连连长见状,便问道:&ldo;统帅是有什么建议吗?&rdo;
&ldo;我觉得这一仗并不好打。&rdo;
话语一出,底下的将领不禁噤声。顾章也明白大战前,最忌如此,对打击己方志气,可谓是当头一棒。但看到他们过于乐观,接近着盲目的状态,唯恐他们会掉以轻心,错失良机,还白送性命。
他缓缓道:&ldo;在兵力和形势方面我们的确占尽良机,但是,战报称粤军已经粮尽,我很怀疑,不是很确定这战报的真实性。诸位想想,粤军扎守这一带,&rdo;顾章用木枝在地形图的中段画了一圈,接着道,&ldo;粤军不同于我们,我军属于临时驻扎,所用的粮食都必须自带。他们已经占据了近一年几,就算里头耕种的平民百姓少得可以忽略不计,那粤军的粮食从何而来。&rdo;
一人迟疑道:&ldo;意思是,粤军有可能在里头开荒?&rdo;
&ldo;有可能,以广东地区的粮田产量估算,一年两造,完全可以养活他们的人马。&rdo;
&ldo;那现在出兵并不是个好时机啊!&rdo;三团长道。
顾章的话犹如一枚炮弹,炸得众人认清局势。
黎川沉思片刻后,&ldo;还有一种坏情况。&rdo;
钱荫推了他一把,&ldo;你能不能说些好话。&rdo;
黎川瞟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ldo;他们的地形占据优势,山峰回路转,地形复杂,只要守住山头入路,就不怕腹背受敌,典型的易守难攻。照这样的形势,他们必定会采用投石伏击的战略,想想,穿过这一带时,我军特意饶了远路躲避,仍是被伏击得无还手之力。&rdo;
在场每位都知道黎川的话还没说完,但意思就完全传达到了,刚刚还满腔热血,火光冲天,现在就熄灭得奄奄一息。
&ldo;那是不能打了吗?&rdo;
顾章沉声道:&ldo;不,必须打,战线拉的越长,粮食将会是一个大问题。&rdo;
黎川接着道:&ldo;你是想夜间偷袭?&rdo;
顾章从襟袋中摸出盒香烟,烟盒在残破的桌面上敲动几下,抖出根香烟,叼在嘴角上,点燃,深深地吸了口,他不管在什么时候,总会给人一种稳如泰山般的可靠,哪怕兵临城下,哪怕命悬一线,有他在,似乎永远会有光,会有希望。
&ldo;夜间放火烧山。&rdo;他道。
沉默,沉思着。
一个苍老的嗓音,道:&ldo;不妥当,烧毁了整片山林,寸草不生,里面的百姓能咋办!&rdo;
顾章看了他一眼,认得他,白发苍苍得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本是云南土生土长的土著,过了与世无争的前半生后,被进城抢掠的桂军杀光的家人,骤然变成孑然一身,终日怪天怪地怪神灵的神神叨叨,他在云贵高原上生活了半辈子,对地势十分清楚熟悉,为顾章一队人指路看地形,无功劳也有苦劳。他在云南无依无靠的,干脆跟着顾章一起出来见见世面。
一个被战争所累的人,反而同情着战争。
但是战争之所以会变成战争,是因为施暴方最基本同情被泯灭了,为利益去侵犯另一方,不是不知道战争会死人,永远天人相隔,会使团圆美满之家变得支离破碎,会使血流成生灵涂炭。但是在一段历史中,不断的混战,不断的征兵讨伐,今日你为了一座城,发兵抢夺,明天我想要武器,出兵争战。纷扰,混乱,每个上位者都带着原罪,手缝间鲜血淋漓。
&rdo;就因此放弃了吗?不能,动乱是生产前的阵痛,作出不了取舍,将他们打到服气,永远不会有安定一日,纵使我有罪,但我不得不做。&rdo;顾章的脸烟雾缭绕中,隐隐约约。
老人不在说什么了,道理活了几十年的他都明白,只是要做时,心中还是隐隐不舍。
但是就是这样的残酷,没有退路。
会议之后,军队进入备战状态,黎川早早发出加密的作战方略,只等驻守在东南的兵队确定时间,便可出击。
然而,两日后,收到的战报却是要退兵。
战报一出,全军没有怠慢,半日整理行装后,马上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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