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起来,毛三叔拿了一把长柄扫帚。在门前扫地。只见李小秋身子一晃由墙角边转了出来。毛三叔笑道:&ldo;李少爷,你早呵!&rdo;小秋点头道:&ldo;也不早,我刚出门。你倒已羟出来做事了。你今天到街上去吗?&rdo;毛三叔道。&ldo;去的,我一天不上街,心里就过不得。&rdo;小秋道:&ldo;那么,我托你一点事,我有两件换洗衣服,请你给我带回家去。还请你和我家父说,带两三吊钱来用。我亲笔写一张条子回家去,我父亲自然会给你钱的。&rdo;毛三叔笑遭:&ldo;小事小事,一定可以办到。&rdo;正说着,毛三婶一头撞出来了。她来的势子虽是那样的猛,然而及至看到了小秋以后,却又缩到门槛里去。手扶了半截门,半藏着身子,两只眼珠,滴溜溜地在小秋身上转着。毛三叔道:&ldo;啰,这就是我说的李少爷。&rdo;三婶微笑着:毛三叔道:&ldo;少爷,你有衣服换,何必拿回去?她是天天要洗衣服的。你就交给她洗就是了。&rdo;毛三婶道:&ldo;是的,学堂里学生,去年也常交衣服给我洗的。因为下半年我赶着织布,就没有接衣服了:你有衣暇。只管拿来。&rdo;小秋道:&ldo;那就好极了,将来我自然照件数给钱。&rdo;毛三叔笑道:&ldo;你少爷还会短少我们的钱吗?&rdo;小秋笑着,转回学堂去。
不多大一会儿工夫,就拿了一卷衣服。和一张字条来。衣服是留下洗的,字条是让毛三叔回家取钱的。当他在门口交衣服的时候,恰好春华由自己家里走出来。手捧了书本去上学,斜看了一眼,并不打招呼,却低了头,挨着对面的短篱笆走了。小秋心中明白,也只当没有看见她过去:交了衣服。也就回身上学堂来。转过竹篱笆时。只见春华手扶了桔子树。站在那里呢。见小秋来了,却低头向地面上四处张望着。小秋迎上前道:&ldo;师妹,你丢了什么东西了吗?&rdo;春华笑道:&ldo;我走到这里丢了一枚针。&rdo;小秋道:&ldo;我的眼睛好,来和你找找吧。&rdo;春华笑道:&ldo;不用找了,真是针大的事还放不下来呢。师兄也认得毛三叔?&rdo;小秋道:&ldo;是这一个村子里的人,还有什么不认得的。&rdo;春华道:&ldo;昨天晚上,我还在他家里讲故事给毛三婶听呢。&rdo;小秋道:&ldo;师妹倒会讲故事,将来也讲一两段我听听吧!讲的是什么故事呢?&rdo;春华倒没有答复,便笑了。她不作声,小秋未便默默相对,只好接着讲了下去。二人也不知道说了多久的话,因为身后脚步声,回头看时,是毛三叔来了,才不作声,各自走了。毛三叔看在跟里,也不作声。
今天是阴历二月初二,又是三湖街上赶集的日子,自己要赶快地上街去,低了头,径直地向前走着。他身上还揣有小秋写的字条呢,心里就这样想着,我还是先去替人家拿钱呢?还是先去到街上找一点临时买卖做?我身上有了钱,又会去赌博的,把人家的钱输了,那可没有脸面见人,还是先到街上去吧。不过到街上去,少不得喝几碗水酒,喝得酒气熏天的,再去到公馆里去要钱,倒怕误了大事,还是先去吧。我既然知道人家的钱,不能拿去赌,还会上赌博场不成?我这人也就未免太糊涂了。他如此想着,拿了那字条,就先到李家去投递。因为时间尚早,秋圃还不曾到厘局里去。他看到儿子这字条,料是没有错误,就拿了三张一吊钱的大票子,让听差交给了毛三叔。他和听差讨了一张纸,把三张票子包好,揣在怀里汗褂的小襟袋里。这意思便是谨慎而又加谨慎,自己也来防备着自己。于是先到茶铺子里,找了一副靠街的座位坐了,泡了一壶茶,要了一碟点心,慢慢地咀嚼着,静等生意的来到。
原来毛三叔每日上街,把这镇上做小生意的人,都混得极熟了。有些做小生意的,或者有特别开支,或者本钱周转不灵,也在这赶集的日子,和那放钱的人借钱或邀会,或写借字,或口约,其间少不得要作中的,这就要来找毛三叔这路人物了。他每逢说好一样交易,至少有一二百文的中资。一日茶酒饭钱都有了。设若有两笔买卖呢,那就可以带一二百文上宝摊上去赌一赌,输了就算没有挣到,赢了可是财喜加倍。他也有规矩的。总是坐在财神庙戏台左边,聚仙居茶馆门口第三张桌子边。这里就好像现代律师设的事务所一般。茶馆子里老板,为的他是一位常年主颐,不论如何高朋满坐,必定将那个位子留着,因为如此,所以要来请教他的人,也是一碰就着,无须他各处去寻找生意的。
这日上午,他靠桌沿坐着,把一盖碗酽茶。都喝成淡水了,还不见有人来找他。这茶馆外面,便是戏台前一片空场,现在日交正午,满场子里大挑小担,人来人往。正是热闹。毛三叔心想,到了这般时候,还没有生意上门,大概也没有什么希望了。老在这里等着,把一天集期白过了。于是叫伙计将茶钱记了账,按上一旱烟斗烟丝,在空场子里兜了两个圈子。颐脚走来。不觉到了庙后。这庙后便是摆设着各种赌摊的所在,一阵骰子铜钱声音,接连地响入了耳鼓。心里想着,无聊也是无聊定了。到宝摊上去看看热闹也好。若是遇到熟人有赢了钱的。还可以抽几十文头钱喝水酒去。又顺脚走来,却到了一个摇四门宝的摊上。一副两丈长的木板桌面,三方是围满了人坐着。上面宝官坐的所在。正敞开了摇骰子的瓷缸子。宝官左右三四个人,正忙着数铜币和钱票子,向外赔钱呢。他站在赌钱的人身后,背了两手只管看着:对面一个人,正赢了一大把钱票子呢,就昂了头向他道:&ldo;老三,怎么不坐下来押两宝?&rdo;毛三叔笑着摇摇头道:&ldo;不行,今天连吃水酒的钱都没有呢。&rdo;那人见他如此,也不再劝,那上面的宝官,将瓷缸盖住了三粒骰子哗啦啦啦摇了起来。这响声送进耳朵来,既清又脆!感觉得特别有趣。宝官将宝盆放下了,四周的人纷纷下注。毛三叔看时,注子都下在二三两门,一四上很少人下。心想。这是什么原因呢?见身边有一个人,带了一张糙纸,将一枝切断半截带小座钢笔帽的笔,抽了出来,在纸上记着宝路。于是和那人一点头。借着单子看了一看。接着放下单子,摇了两摇头道:&ldo;这宝怎好押二三门,一定是青龙。&rdo;(注,即四)那人点点头道:&ldo;我也是这样想。我押二百文一四角吧。&rdo;毛三叔也不作声,向下看去。及至宝开了,却是三个四点,正是一条火龙。那人道:&ldo;嘿!我看中了是四,押孤丁就好了,不该押角。&rdo;毛三叔只是笑。及至第二宝,那人因他有先见之明,未下注之先倒和他商议商议。毛三叔道:&ldo;照说呢,火龙红满盆,一定要初门。押三上好。&rdo;那人又依了他的话,押一百文二三角,押一百文三的孤丁。开了宝,正是三,那人欢喜得跳了起来,角上赢了一百文,孤丁上赢三百文,共是四百文,也不用毛三叔开口,就分了四十文给他喝茶。毛三叔虽是得了四十文,心里头却十分懊丧,心想,我看得这样准,刚才若是把身上的钱,都押了三的孤丁,就赢了九吊了。自己会赌,只管助人家发财,管他呢,这四十文总是我的,我就把这四十文试试吧。于是又看了两宝,猜得都差不多。到了第五宝上,无论如何忍不住了,就把四十文下了二四门,而且猜着二是有准。开了宝,果然是二,于是赢了四十文。但是,他更心里难过,这四十文为什么不下二的孤丁呢?要不然,不是赢了一百二十文吗?现在身上有了八十文了,这一下子,未必再中,于是押了六十文二三角,二十文四的孤丁,以图补救。不料开了宝,偏偏是个一,吃了个干净。他心想,押许多宝,哪里能宝宝中。今天的看法,不怎样错,借这怀里的一吊钱试试吧。十有七八可赢,就是输了,再想法子还人家钱好了。如此想着,恰好板凳上腾出两个空位,他一脚跨过了板凳,就坐下来。掏出了一张票子,换了一百枚铜币,就实行押起宝来。他押宝之后,虽也有一二宝中的,然而不中的时候居多,不到三四十分钟,就输得精光。他想,这是人家的钱,如何可以随便输掉呢?又掏出一张票子来翻本,但是不久又完了。最后,他气上来了,口里叫说:&ldo;好歹就是这一下。赢了呢,填补亏空而外还可以有些富余;输了呢,无非是对不住人罢了。&rdo;他一个人唧咕着,将一家票押在二的孤丁上。宝开了,却是一个三。他连话也不说,站起来就跑。跑到墙角边无人的所在。抬起手来!自己在头上打了几个爆栗。口里骂道:&ldo;你初次给人作事。就扯下这样大的亏空,以后有人要你做事吗?&rdo;说不得了,赶快回去,把机上的布割了下来,跑到街上来,还可以卖一吊多钱,再找几件衣暇当当。也就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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