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想着,脸上就望了月亮,好像暗地里问着月亮一样。月亮也像是被她问着了,又飞起了两片白云,将脸遮住了。毛三婶看了许久的月亮,身上仿佛有些凉浸浸的,这才醒悟过来,在这里已经是坐得过久了。这时,隔壁的洞箫声,已经是停止了,跟着这声音高低不定的,却是毛三叔睡在床上的打鼾声。毛三婶回转头来,对着房门口望了许久,倒不由得失笑了。她为了这伤心而又有趣的一笑,迟到深夜两点钟,方才上床睡觉。
因为她睡得晚,自然次日也就起得晚。蒙胧中听得有人笑道:&ldo;家里没有人,怎么会打开房门的。把床上铺盖偷去了,还不会有人知道呢?&rdo;毛三婶躺在床上。身子很倦,半晌还醒不过来。因之耳朵里已经听到了,嘴里还懒于立刻答复出来。继而又听到那人道:&ldo;怎么?真没有人在家吗?&rdo;在说这话的时候,听到脚步声,缓缓地靠近了窗户,而且也就分辨明白了这个人就是那可爱的少年李小秋。他走到窗户边,必是向屋子里张望,且不理会他,看他张望些什么?果然的,听到窗户纸上,有些拨动着的塞率声。又一会子,听得那脚步悄悄地走了开去,好像有要走出大门去的样子。她就在床上问道:&ldo;是什么人进来了?&rdo;
小秋答道:&ldo;是我呀!毛三叔不在家吗?&rdo;毛三婶口里叫着李少爷,人也就起了床,跟着走出来了。她一手叉住那变成了灰色的红门帘子,一手理着披到脸腮上的头发,扶到耳朵后面去,蒙胧着两眼,向小秋看了去,见他穿了蓝宁绸的夹袍子,外套黑海绒背心,黑缎子似的头发,配上那雪白的脸子,斯斯文文的,实在可爱。怪不得春华姑娘那小小的年纪,见了他也就迷着了。她心里如此想着,那一只手理着头发,就不住的向耳朵后扶了去。却也并不说什么话,只是向小秋微笑。
小秋站在这里是不好,走开也不好,呆站着倒有些不好意思。毛三婶笑着出了一会神,才眯了眼睛道:&ldo;你小小的年纪,倒有些不老实。&rdo;小秋红了脸道:&ldo;我……我……&rdo;毛三婶笑道:&ldo;倒是不要紧,我问你为什么在窗户眼里偷着看我?&rdo;小秋道:&ldo;我因为叫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不知道家里头实在有人没有?所以我在窗户外面听听,并没有看。&rdo;
毛三婶也红了脸笑道:&ldo;过去的事就算了,管你看了没有?不过你这样早来,总有点事。&rdo;小秋道:&ldo;我以为趁早来,毛三叔总在家,打算请他。&rdo;毛三婶道:&ldo;你和他客气些什么?他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rdo;
小秋笑道:&ldo;毛三叔很好的,又帮了我许多忙,我怎好不请请他?&rdo;毛三婶笑道:&ldo;我帮你们的忙,更多了,怎不请请我呢?&rdo;小秋怎好说是不便请,只得笑道:&ldo;我自然是应当请的,不过不晓得怎样的请法。&rdo;毛三婶且不和他说话,先抬头看了一看太阳影子,然后又偏了头侧耳听听。然后问道:&ldo;时候也不早了,怎样听不到学堂里念书的声音。&rdo;
小秋道:&ldo;先生一早上街去了,恐怕晚上才能回来,同学吵闹得很,所以我出来遛遛。&rdo;毛三婶将一个指头点着他道:&ldo;你现在说了真心话了,并不是特意到我们这里来的,顺便踏了进来的罢了。&rdo;小秋笑道:&ldo;本来也应当来看看毛三叔。&rdo;毛三婶道:&ldo;你何必看他,不过要来探我的消息,因为我是个妇道,不好直说罢了。其实那要什么紧,我这样一大把年纪。&rdo;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她又忽然一笑道:&ldo;大也不算大。李少爷,你猜我现在多大年纪?&rdo;她说着话,不叉住门帘子了,靠了门框斜站着。小秋知道毛三婶在这村子里有名的,是个调皮的女人,现在她这一番态度,不知由何而发,可是自己正求着她呢,也不能不敷衍她,便笑道:&ldo;你比毛三叔年纪小得多吗?&rdo;毛三婶吹了一口气道:&ldo;唉!我比那醉鬼正小十岁,他今年三十五了。我比你大八岁。&rdo;
于是瞅了他一笑,又道:&ldo;我是个老嫂子,你这小兄弟到我这里来坐坐,有什么要紧?&rdo;小秋笑着,却不好说什么。毛三婶道:&ldo;你吃过早饭了吗?&rdo;小秋道:&ldo;饭,他们同学是吃过了。我早起不愿吃那邦邦硬的蒸饭,没有吃。&rdo;毛三婶道:&ldo;饿到正午吃饭,你受得了吗?&rdo;
小秋道:&ldo;惯了,不要紧,我还在街上买有点心收着,饿了可以吃点。&rdo;毛三婶道:&ldo;你要吃软和的东西,我这里有,我做一碗芋头羹你吃好吗?还是去年秋天留下来的芋头。风一吹,又粉又甜,做起糊来,很好吃。你愿意吃咸的,还是愿意吃甜的?你不要看我刚起来,我向来很干净,你看我这两只手。&rdo;说着,又将两只雪白的手,伸给他看。接着笑道:&ldo;我先梳头洗脸,身上干净了,再和你去做吃的,好不好?&rdo;小秋一个字不曾答复出来,毛三婶却说了这样一大串,这叫他真不好再说什么,只抢着说了几句不客气,也就走了。
他在路上想着,毛三婶为了我和舂华的事,她是很热心的,一向暗地里感谢她。只是今天看她这副情形,很有点不正经,她不要弄错了。现在春华关在家里,不能出来,虽说是为了管家孩子害病,她脸上不曾带得忧容的那一点原因。至少也是先生和师母觉得姑娘大了,要避一些嫌疑了。在这个情形之下,自己遇事都应当检点些,怎好又去招惹着毛三婶呢?他自己想了一个透彻,回到房去,就横躺在床上,静静地去敛神。同学在窗子外经过,不断地说笑,却也不去理会。
狗子提了一壶开水,悄悄地进来,见他带了愁病的样子,在床上横躺着,心里倒有几分明白,不觉微微一笑。小秋隔了一角帐子,却是看到了他的脸色了,因问道:&ldo;狗子,你笑什么?&rdo;狗子倒不料他是醒的,便道:&ldo;我笑李少爷像小姐一样,先生走了,也不出去玩玩。李少爷,你还没有吃饭呢,给你煮两个鸡蛋吃吗?&rdo;
小秋对于他这种无味的殷勤,更觉讨厌,随便答了声不用。狗子不再说话,自提了开水壶回厨房去。搬了一大筐子菜,放在台阶石上,将一条板凳打倒,坐在板凳上来清理菜叶菜根。口里唱着:&ldo;蔡明凤,坐店房,自叹自想&rdo;,正有点得那闲中趣,忽听得有人在身后叫道:&ldo;狗子哥,没上街去呀?&rdo;狗子回头看时,是毛三婶站在厨房门口。她一手扶了厨房门,一手捧了一只碗,碗上将一只菜碟子盖了。
狗子笑道:&ldo;三嫂子打算要些酱油吗?&rdo;他口里说着,眼睛早是在她身上估量两三回。毛三婶笑道:&ldo;难道我来了就是打抽风的吗?&rdo;狗子笑道:&ldo;自家人说话,哪里留得许多神,我是狗口里长不出象牙来,你不要见怪。&rdo;毛三婶道:&ldo;哪个有闲工夫怪你。我这里有碗芋头羹,请你送给李少爷去吃。请你告诉李少爷,只管吃,我是洗干净了手来做的。&rdo;狗子看她手时,可不雪白干净吗,于是接过碗来笑道:&ldo;你怎么忽然做一碗芋头羹来给他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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