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撑坐其身,胸口间暖意融融,好似被阳光煨得正暖,而他身下,却是处于一叶扁舟之上。
天风清赏,碧色的水面反射那金色的暖阳,一片白花花的耀人眼睛,湖中莲花开的正茂,美得蓬蓬勃勃。
轻舟行于水上,陌上繁华,两岸春风轻柳絮。
一名斗笠老翁撑竿划舟,嘴里哼着低浅的乡间小调。
箫声渐响渐吟,正映此间流水涔涔,竿石叮咚,宛若珠玉之质,渐渐飘散开来,渺渺动听,悠远而空旷。
百里安神情怔然,揉了揉沉重的额角,抬眸望去。
只见身形岣嵝的斗笠老翁旁,逆光湖雾里立着一道纤婀高挑的身影。
女子亭长玉立,洁白如玉的双手间执一枚玉箫,箫尾坠曳着一条素雅流苏,侧颜如玉美好,明明如月,好似那梨花般风露淡雅。
余光之中许是见到百里安醒来坐起,她停止手中吹奏,放下长箫。
转眸间,女子温雅明朗地笑了起来,眼眸里的笑意映着华光璀璨,暖色的阳光落在她肩头,纤薄的尘土在金色的空气中飞舞,混着湖水的潮湿雾气,她朦胧美好得好似非尘世之人。
“师弟这一觉可真是好眠,一路下江南,竟是睡至了现在。”
百里安怔然良久,思绪久久难以凝聚,一时半会,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整个意识宛若乱粥一般难以理清。
他抬起眼眸,目光不解:“一路……下江南?”
云容见他懵懂模样,虽面上笑意不减,可秀丽的纤眉却微微挑起,似是起了几分不满之意。
她尚未开口说话,一旁的撑竿掌舟的老翁就率先含笑打趣开了口,“这位小相公莫不是睡糊涂了,您买下老朽这竹船,自东青城出发下江南,不正是为了与自家娘子游玩赏景的吗?怎一觉过去,性子便如此迷糊了?”
百里安皱起眉头,头颅隐隐沉痛,老翁的话他一时之间难以听入耳中,只是意识弥留恍惚之间,仿似回忆起了什么血腥可怖的画面。
可是当他想要细想的时候,胸口之下传来阵阵暖意,竟是将那粘稠可怖的思绪给尽数化解压制了下去。
竹舟咯吱作响,此时云容已从船头行至船尾,她深处玉白纤长的手指,在百里安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轻笑道:
“是师弟自己说的,我们成亲多年,便是共住天玺剑宗也是聚少离多,哪家夫妻会像我们这般疏离不亲的。
如此你便承诺于我,解决完了西边旱魃灾害,待到日子太平后,便抽空与我把臂同游江南。”
“何以才至江南,便将自己的承诺忘得如此干净?”
云容眯起好看的眼睛,“还是说师弟嫌我无趣,起了想早些归山的心思。”
百里安撑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恍惚之间,好似是有这么一个约定。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约定做得遥远又模糊,好像已经是上一世的记忆了。
思绪飞转间,他抬眸看着眼前如玉般温润美好的女子,虽意识依旧难理,头颅阵痛,可唇角却还是不自觉地微微弯起,语气自然道:
“师姐说得当真是委屈极了,可叫我怎么记得,我事后几次相邀,分明是师姐自己日夜沉浸于练剑修行,推脱同行游玩的?”
“嗯……咳咳。”
反泼脏水嫁祸不成的云容面上浮现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尴尬,她轻咳一声,脸上隐隐红润。
她原是与师弟在早年间有此约定的。
那年他们成亲尚早,二者之间皆有疏远不亲,日子也是过得相敬如宾。
再加之他们二人身边,从无长辈教导夫妻情爱之道,终日做好天玺剑宗宗主,与宗主夫人就已经叫百里羽极为满意了。
对于情爱夫妻相处,二人皆是懵懂不知的状态。
虽说懵懂不知,可是比起一心钻研剑道,满脑子只有剑的云容来说,百里安反倒对于此道倒也有着几分自己的见解与领悟。
二人成亲多年,同房却不同床,也觉得并无不妥。
云容终日修剑痴迷于剑,对于旁枝末节的杂事小事也不甚上心,反倒是百里安见着宗门之间的双双道侣,虽平日里明面上也如他们夫妻一般相敬如宾,却也多了一些他们没有的东西。
一番悉心请教之下,百里安自己隐约之间也察觉到了,真正的夫妻不该终日青山孤云以剑相伴。
似懂非懂之间,也晓得应该带自己结发妻子下山游玩赏景一番。
便与云容定下了结束了西方旱魃之难后,太平之时便各自抽出时间,一起去江南看流水人家,朝霞落日,城池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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