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慎明阁里,宇文夔却依然没有睡觉。他身边站着的是御史大夫裘承,宇文夔看着他手里的信,轻声问:&ldo;此事可有万全把握?&rdo;
&ldo;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臣有八成把握,余下两成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rdo;裘承本是宇文夔的伴读,二人相交二十年,关系非同一般,他说的话宇文夔倒是十分相信。
&ldo;严鹤臣不光贪赃巨万,卖官卖爵,更甚至,暗中阻碍盐铁官卖,林林总总不胜枚举,过去我们苦于没有证据,如今证据确凿。皇上,此乃天赐良机,借此机会,一举打压那阉竖,把司礼监少府监的权力一举收回,以巩固您的万世之治才是!&rdo;裘承言辞恳切,目光如炽。
&ldo;好!&rdo;宇文夔一掌拍在桌子上,&ldo;你去谋划,等襄平出嫁之后,便把我朝这一毒瘤连根拔起,扫清余孽!&rdo;
襄平长公主被赐固伦公主,赐予东狄可汗为妻。明珠得知这一消息时,还愣了一下,她留心观察了一下严鹤臣,发现他一如既往,好像没有任何变化似的。
她本以为襄平长公主会像过去一样哭闹不从,让严鹤臣想办法周全,可如今她却坦然接受了,向皇帝叩拜致礼,而后把宫人们都遣散,几个相熟的丫头,她都一一赠送了礼物。
这一日,严鹤臣经过长街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ldo;这是长公主送给我的手钏,你看这鸡血石,鲜艳如血,只怕是值上百金呢。&rdo;
旁人恭维道:&ldo;果真还是姐姐有福气。&rdo;
&ldo;那可不,不像哪些个下贱胚子,不过被赏了本书,就满以为自己了不起了,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爬了龙榻呢。&rdo;这语气欢快,可严鹤臣一瞬间只觉得无名火起。
第30章
他站定了冷冷看去,流丹正站在百子门附近和其余几个小宫女闲聊。
她说得尽兴,没注意到身边的宫女已经开始对她使眼色,她把手钏收好之后,洋洋得意道:&ldo;卑贱的人目不识珠,一本书有什么的。&rdo;
&ldo;一本书没什么,可却是御赐。你口出妄言,目无尊卑,跟在长公主身边这么多年,一点规矩都没学会么?明珠若是当真被召幸,自然该有敬事房存档,你若不信,随我去看看如何?&rdo;
这声音像刀子似的锋利,流丹如遭雷击,猛地转过身看向严鹤臣,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严鹤臣也不知道自己在恼怒什么,在掖庭浸淫这许多年来,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暂且不睬她,待回去之后让严恪带人料理了,可偏听见她污蔑的话,他只觉得怒火中烧。这年轻轻的女郎,虽然日后也是要入宫的,可若是如今就被谣传出去上了龙榻,只怕是身份上也要矮上半截。
日头灼热,严鹤臣极冷淡地看了她一眼:&ldo;一会自己去北三所吧,让精奇嬷嬷好好教一教规矩。&rdo;
流丹如梦初醒,猛地跪下,膝行至严鹤臣面前,拉住他的衣角:&ldo;大人,我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我知错了,我全然改过,求大人饶过我这回。&rdo;
&ldo;一句话?&rdo;严鹤臣今日难得地好脾气起来,他微微弯下腰,流丹从他浩瀚的瞳孔之中看见了自己惊恐的神情,严鹤臣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ldo;除了这句话,还有一个花瓶,你还打算瞒到什么时候?&rdo;
他不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就像是伺机而动的蛇,或是藏匿在暗处的狼,只求一击即中,这些话他本也没有说的必要,可看着流丹惊恐的神情,他依然觉得不足以偿还明珠在北三所里的艰辛生活。
&ldo;不要聒噪了。&rdo;严鹤臣轻蔑地看着她,&ldo;卑贱的人才会自己作践自己。&rdo;他把衣角从流丹的手里抽了出来,迈着阔步向螽斯门行去了,流丹呆呆地跪在原地,很久都没有移动一下。
惩治了流丹,严鹤臣心里却依然不曾快慰几分,他回到司礼监的时候,看见严恪在和刘全有赌博,奴才们都图个穷乐,口袋里也没几个钱。严恪岁数小,却是司礼监里头最有名的财迷,不单单雁过拔毛,平日里更是把自己的口袋捂得紧紧的。太监们的日子过得苦,不像宫女们还有个出宫的盼头,他们七八岁的功夫就被断了后路送到宫里,日子巴巴的,像死水一样。
听见严鹤臣的脚步声,严恪和刘全有都抬起头来,刘全有笑着掖手行礼,而严恪的神情却总有几分不自然,严鹤臣问:&ldo;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rdo;
严恪揉揉鼻子嘟囔道:&ldo;刘全有这厮使诈,奴才输了二两银子。&rdo;
严鹤臣笑笑:&ldo;宫里面向来不许这些,你们在司礼监里面肆无忌惮,若是被人捉住,岂不是要连累整个司礼监连坐?&rdo;
&ldo;知道了,奴才以后注意着点。&rdo;严恪说着,一溜烟地跑没影了,严鹤臣失笑,看着刘全有说,&ldo;他这是怎么了?&rdo;
刘全有显然也没料到:&ldo;也没有旁的,他这几日像个守财奴似的把银子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托人往外送了几个包袱。&rdo;
他本是无心的话,严鹤臣的神情却慢慢凝重了起来,严恪跟了他两三年,虽然时日不久,可对他的一言一行都心中有数。他沉默了片刻,看向刘全有:&ldo;他这几日见过什么人不曾?&rdo;
&ldo;这倒是不太清楚,&rdo;刘全有挠了挠头,&ldo;司礼监的人都有自己的活儿,哪有空时时刻刻盯着旁人。&rdo;这倒是实话,严鹤臣微微颔首,&ldo;我知道了,你先去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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