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五十人,大县一百人,州城两百人,交通要道和府城驻守三百人,还有河道,关隘,只要是在山东范围内,都要驻扎武装盐丁。
武装盐丁现在也不光是负责盐运了,现在他们还负担起了普通商品的检查课税,对来往行人盘查的重任。同时他们还要学习怎么运输物资,怎么修理道路,到了战时,他们就是胶州营最好的帮手,所谓的工作队,战斗队,生产队。
虽说武装盐丁只是有“帮助”地方衙役维持治安的义务,但实际上谁的人多,谁的势力大,治安就被谁来主导,而且谁手中的棒子大,谁说话的声音也就更大,在地方上,一个县衙,其实在册的官吏也就知县县丞等几个人,只有这几个人可以拿到朝廷的粮饷,什么捕头衙役之类,都要靠官吏们四处搂钱来养活,行政经费什么压根没有。如果县官有办法,那师爷衙役可以养几十个,勉强可以弹压下县城周围,但是搂钱的手段,无非是火耗,漕耗之类的东西,都是在正税之上额外加征来做地方的行政经费,一般的知县,也就是一两正税取三厘到五厘的火耗,勉强也还够用,有的厉害的知县,一两正税他能自己拿三钱走,这就富得流油了。可现在胶州营横空出世,一家独大,连正税都收不上来,知县们只好拿着俸禄每天泡杯茶蹲院子里,不是跟县丞一盘棋从早晨天蒙蒙亮下到天黑,就是蹲地上看蚂蚁爬,谁还有哪闲功夫关什么治安。自然而然的,武装盐丁实际上是主导了治安的维持,也有足够的话语权,或者说是唯一的话语权。
武装盐丁们,就是胶州营维持他民政体系的有效保证。
李孟下令对地方上严查,看看有无各处混进来的奸细,本就是负担着治安职责的武装盐丁们是理所当然的执行者。
在胶州营大军还在河南的时候,武装盐丁的排查已经是开始,排查的方法很简单,新搬入此地的人,这年代大家都是重乡土,没什么大事,轻易不愿意离开家乡。
在山东到处迁徙的大宗人口,有两种,一种是因为灾荒背井离乡的流民,这些人都已经被安置进了屯田田庄。还有一种是从辽镇过来的辽民,这部分人现在大部分被吸纳进了军中和匠坊。
除却这两种人之外,这两年新搬入的移民就有嫌疑了,不过武装盐丁们固然是对这些人详查,但并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在某些地方,新搬入的移民不过四五户人家,可武装盐丁们还是查的热火朝天。
目前山东被李孟牢牢控制的地盘,是登州府、莱州府、青州府和济南府南部,而其他几府,胶州营虽有驻军和田庄,但当地的大田庄都是在其他地主的把持控制之下,比如说孔家就有兖州府和济南府的大片土地,在嵫阳城的鲁王又占据了另外一些,而且兖州府的土地是整个山东最好的。
孔府,那是天下之士心所向,谁敢动一根小指头,天然灰飞烟灭的存在,而鲁王是亲藩重镇,也是庞然大物。身为山东总兵的李孟,总还是要尊奉王事,对他们不好过分相逼,也只能是由得他们在那里,但在他牢牢控制的地盘中,却也不是完全的没有噪音。
虽说官路都被江南文人占据,但这山东地处南北直隶之间,当官的人比其他省份还是多些,因此,致仕在家的官员也是有不少,这些人在地方上官府对他们也要客客气气,还有些家境富裕的文人,以及有人在外面当官的人家。
上面所说的这几种,加上脑筋死硬,每天对胶州营作为指手画脚的那些人,就是胶州营管辖境内不和谐的声音。
李孟那个“宁杀错,莫放过”的批示回到山东之后,第一个看到这个命令的是内帐房,那几名女孩子看到之后都是颇为的惊骇,一时间却没有了主意,不过在她们身边还有个做主拿总的人物——老太监刘福来。
老太监在京师皇宫之中的时候,内监的职位,和东厂锦衣卫之类的机构打交道也多,对这种清洗清查的行为,心中自然有一套规程办法,对这细则稍加点拨,让许多人都是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对各个势力混入山东密探的查访自然不能放松,但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查缉那些和胶州营平素里不和,会有隐患的那些人家和势力,借着这次清查,打击他们的势力,也是敲山震虎,把其他人心中的苗头震慑下去。
武装盐丁在每处都是大肆的清查,比如说青州和兖州两府之间的一些州县,地方深处内陆,既不靠海,也不靠运河,周围也没有什么军队的营地和匠坊,这样的地方,探子只要是脑袋不傻,就不会来这种地方扎根潜伏。
可胶州营的武装盐丁们照样是查个不亦乐乎,谁对山东兵马有怨言,谁对镇东将军李孟有看法,谁对山东的现在阴阳怪气,山东盐帮和灵山商行多少都会有些知晓,这次的清查就是比照这些人的名单一个个的来。
致仕官员、官吏的亲眷、那些因为胶州营的措施受损的地主士绅,还有哪些读书人,基本上都是富裕人家,穷苦人差不多都因为李孟的屯田政策保住性命,而且在军管之下,谁也不敢乱说,有个盐丁头目甚至喊出了“人人要过关,世上没有谁是无罪之人”的口号来,士林之中一时都悚然了。
也就是这些不在胶州营的统属,又觉得自己是有资格说话的人才敢妄言,这些人都算是富户,为富不仁这四个字,并不是空口来风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黑心的勾当,而且在这样的大灾之年,要还想保持着富裕,一般都不能太心软。
即便是这些毛病都没有,人生在世,谁又不犯些错误呢,只要是有错误,那就可以深文周纳,就在武装盐丁的查缉之列,就算最后查出来没事,每天里几百个武装盐丁耀武扬威的到你庄子里转悠,谁都受不了,偏偏他们又不吃你的喝你的拿你的,说破了天去他们也都占着道理。至于这个算不算无限发挥,解释权那是在山东巡抚衙门,在山东布政使司,山东按察使手里。
被查到的这些罪名,平日里地方官府有的是不敢管,更多的是懒得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现在当官的油水,可全靠这些人的孝敬了,那些和胶州营贴得近的士绅谁还理会地方官。
知县、知州心里面也是有很多的牢骚抱怨,和这些被武装盐丁查缉的人颇有共同语言,但这次也都是蔫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他们都这样自我安慰着,当然也有人想的,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了。
有些官吏有心想要护短,但巡抚衙门、布政使司衙门、各兵备道、各知府衙门都是下了严令,要求对“义勇”也就是武装盐丁的行为要全力的配合,对不法之徒要严加惩处,不得庇护,山东巡按御史甚至是行文各府,要是哪个官吏敢于拖沓政事,妨害执法,本官一定据实参劾,绝对不要有侥幸心理,本官往日里因为参劾的人太少,所以挨了都老爷的排头,今日断然不会姑息,弹劾一个是弹劾,弹劾一百个照样是弹劾,定然不会冤枉一个实心用事的人,也决然不会放过一个不力之人。
何况,盐丁们把事情查出来之后,也不会立刻就走,还要在当地等官府拿出个处置的章程来,不出结果是不走的。
崇祯十四年的九月到年底,整个山东,在李孟控制的区域里面就好像是刮过了一场风暴一般,所有有异议的个人和家族都是遭到了打击,而出手处理他们的,正是他们觉得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地方官府。
有的人倾家荡产,有的人遭了些皮肉之苦,也有的人被严厉的警告,已经是死心塌地跟着胶州营的那些地主士绅们,都为自己感到庆幸。那些一直是沉默着做中立观望的人家,也是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抉择了。
即便是那些在兖州府和东昌府,和李孟系统有些距离的豪门地主,也都是感觉到害怕和惊慌。
他们不在李孟的系统之中,的确是少承担了很多的责任,并且很是自由,但他们的庇护者,没有李孟这么强大的武力,放眼周围这些地方,貌似最强大的还是山东总兵李孟,何况最近有听说他在河南砍了几万流贼的脑袋。
是该考虑考虑长久的事情了,山东境内,家中有产业的人们都是在琢磨这个事情。
这次的清查过后,李孟系统在山东民政和经济这一方面的效率大大的增加,令之所至,顺畅无碍。
附带说一下,山东大半个省的清查,共查出来鞑子细作四十余名,都是居住在山东边境的城镇里面,没有办法深入,另外,盐丁排查,被查出来有不法行为士绅文人共有将近三千多。
时间回到九月中旬,莫太监离开山东之后,沉默了好久的孙传庭派人来请李孟前往,李孟那次有些激动的滔滔不绝,几乎是把来这时代的心里话都是说了出去。
紧接着就是领兵出征,出征前曾经跟看守孙传庭的吩咐过,胶州营内大小事务的文件,凡是要到自己这边阅览的,也给孙传庭送去一份,问问这位孙先生到底有什么建议,并且把这些建议抄录下来,给刘太监、周扬、宁乾贵一干人阅览参考。
不过李孟回来之后,看守孙传庭的人却禀报说,尽管轻重不同的文件始终是不停的送到孙先生的宅院中去,但孙传庭始终没有在文件上写过一个字,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听到这个以后,李孟很是惋惜,开始考虑是不是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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