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了。“哦?你想说什么?”庄清河神色稍缓,用手支着脸,眼睛含笑问:“你昨晚说的还不够多吗?”商珉弦张了张嘴:“我说了什么?”“呵”庄清河笑了声,站起来绕过去,手撑着桌子俯身凑近他,不太正经地挠了挠他的下巴,语气暧昧:“没关系,我会帮你回忆起来的。”“”商珉弦觉得庄清河的笑容里似乎不怀好意。庄清河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音频文件播放,然后把手机放到商珉弦旁边,以便他听得清楚。然后绕回桌子另一边,自顾自吃起早餐,一边咬着面包,一边看戏似的观察商珉弦的反应。手机传来一道让商珉弦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熟悉是因为那就是自己,陌生是因为他在哭。“对不起,庄清河,呜,对不起”商珉弦声音满是懊悔,哭着问:“你手还疼吗?”庄清河则是那熟悉的哄人的语气:“不疼了,你看都快好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真的不疼了,唉你先别哭了行不行?”庄清河有点无奈。过了一会儿,商珉弦情绪听起来平静了些,又说:“庄清河,我知道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了。”“哦?是吗?你真的知道了吗?”庄清河听起来有点好奇。“你骗了我很多次,但都不是想让我难过。”商珉弦语气很愧疚:“但是我让你难过了。”“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以为你在同情我。”说着说着,还有点把自己说生气:“你凭什么同情我?难道我看起来很可怜吗?”“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庄清河听起来很惊讶,问:“我同情谁就让谁上?想上我的人那么多,我忙得过来吗?”“你!你别这么说话。”商珉弦很不喜欢听他说这种话。“好好,我不说。”商珉弦吸了吸鼻子,接着说:“你生日那天跟邓昆说的,我都听到了。”说完,还把话原样复述了一遍。醉归醉,商珉弦的记忆力是真的好。庄清河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无语,过了半分钟:“那你为什么不把话听完呢?听一半就跑,什么毛病?”商珉弦没说话,理亏吧。庄清河叹了口气,然后是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压低声音说:“商珉弦,我只让你上过,只愿意让你上,你怎么会觉得你在我心里不特别呢?”商珉弦有理有据:“那只能证明我技术好,又不能证明你爱我。”“”庄清河转移话题:“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跟谁一起喝的?”“赵言卿。”“你醉成这样,他就放你到处跑?”商珉弦没说话。庄清河又问:“所以你喝醉都要跑过来,就是来指责我的吗?”“不是我想说。”商珉弦顿了顿,然后说:“庄清河,我喜欢你,我爱你。”录音静了一会儿,庄清河突然开始说话。“商珉弦,我运气一直不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赌运特别强。”“那天我们玩21点,我最后拿到的那张暗牌是6,三张牌加起来,刚好是21。”“所以本来该是我赢,我故意输给你就是想跟你回去。你知道为什么嘛?”录音里的商珉弦沉默了一会儿,说出答案:“因为你爱我。”接着又问了一句:“是吗?”今天的商珉弦屏住呼吸,等着昨晚的庄清河的回答。然而录音到这里就没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庄清河,眼里隐隐闪烁着委屈的情绪。为什么停在这?庄清河放下面包,又喝了口桃汁,沉默片刻问:“商珉弦,你昨晚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醉话呢?”他看起来也在忐忑着。商珉弦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都是真心话,没有撒谎。”庄清河本来僵着的肩膀放了下来,松了口气,再次坐到商珉弦身边,说:“商珉弦,我当然是爱你的。“然后他吻上商珉弦的唇,这个吻那么轻盈,又那么甜蜜,像蛛丝与汗毛的接触,找不到回味的痕迹,却又让人心悸不已。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商珉弦回吻他,一遍遍地诉说爱意。“庄清河,我爱你。”一个人的爱又怎么可能藏得住?隐匿得久了,一喊那个人的名字,便雪崩一般爆发出来。商珉弦的爱泄了一地,来不及舀起,又不断往外涌。客厅的窗半开着,风把清晨的湿气吹散了,太阳突然旺了起来,从窗缝斜插进一道光柱。庄清河被商珉弦那近乎滂沱的爱意淋湿浇透,胸腔鼓胀又充盈,幸福到快要窒息。半个小时后,两个人抱着躺在床上,庄清河用鼻尖蹭着商珉弦的脸,喊他:“商珉弦”"嗯?"庄清河没说话,而是又一次吻上他。两人像巢里的两只温情的雏鸟,鸟喙轻啄。满足,相视微笑。商珉弦看了他数秒,突然抱住他,把脸埋在庄清河的脖颈处。庄清河,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少的恐惧和不安,这源自我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商珉弦在感到幸福的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的暗影在心底徘徊。他似乎是知道一个谜底,可是又不想知道,害怕知道。好像一旦知道,就会天崩地裂,血肉横飞。庄清河成为开启他的钥匙,他终于是他自己。滂沱的恐惧打在他身上,夹杂着欣喜。这么多年以来,商珉弦终于感受到了和这个世界实际又真切的联系。他抱着庄清河,感觉爱和欲都强劲到了某个沸点。这种欲望和以往是截然不同的,是一种想让对方愉悦的渴望。商珉弦突然起身,双臂撑在庄清河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庄清河挑挑眉,问:“你想干什么?”商珉弦先是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然后说:“待会儿,你别太激动。”庄清河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接着商珉弦亲着他的下巴,脖子,锁骨,胸口,一路往下。最后停留在一个庄清河意想不到的地方。商珉弦卖力又生涩地施展技巧,时不时抬眼看向庄清河。庄清河的脑髓瞬间被榨干了,从脚趾到天灵盖都是一片酥麻。身上满是斑驳的吻痕,情动时显得更加艳丽。窗外的光线像气喘病人的呼吸时隐时现,在庄清河涣散的眼中闪烁不停。他陷落在苏麻的余韵中,尽量克制着呼吸。事后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商珉弦没去公司,让陈秘书把他的电脑送了过来,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和庄清河粘在一起。一转眼到了黄昏,窗外的天空上燃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商珉弦在餐桌前用电脑回邮件,庄清河则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喵~”商珉弦微微侧耳:“哪来的猫?”庄清河躺在沙发上举手,说:“我叫的。”商珉弦把头转回来,微笑看着他:“你学猫叫学得挺像。”“是吧。”庄清河一听有点来劲了,翻了个身撑着头,说:“我从小就学来着。”“学这个干什么?”“孤儿院好多老鼠啊,晚上经常出来咬人,我就学猫叫吓唬它们。”商珉弦闻言一怔,蹙眉问:“你被老鼠咬过?”“咬过啊。”庄清河伸出手,然后又一一细数:“手指,脚趾还有耳朵。”商珉弦看着他,眼神复杂。庄清河感叹道:“我是孤儿院里被咬最多的小孩儿,我觉得我小时候肯定很甜,像个小糖豆,连老鼠都喜欢吃我。”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商珉弦,眼中含着某种期待。然而商珉弦把他的期待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再次走过去吻住他。庄清河闭上眼,把眼底的期望掩藏起来。在陈元典那里的遭遇让庄清河知道了一件事,原来一个人的大脑是有自我防御功能的,会把让自己觉得痛苦的事情忘掉。所以,尽管他那么希望商珉弦能想起过去的事,却不能做那个提醒他的人。没关系,他闭着眼回吻商珉弦,心想,我不着急的。前天跟邓昆坦白当年的事时,庄清河只讲到他被陶管家送进医院,后面的事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其实那是一个故事的结尾,同时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庄清河在医院住了三个月,那一年的除夕他都还在医院,尚未脱离生命危险。这样万家团圆的日子,医院也比平时冷清。除夕夜还在住院是很不幸的事。可是这世间的幸和不幸都是对比出来的。庄清河年幼、孤苦、生命垂危,他的不幸,是那种最深最重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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