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汤池边,脱了鞋,把浴袍挂在旁边的小藤椅上,才踩进了汤池里。一进去,池内热水涌上来,靳言把身体埋进水中,整个人都舒服得喟叹一声。
池边有一个青色的石墩,石墩里探出来一个竹筒,活水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流进池内。靳言看了一会儿,伸手过去,捧了水浇在自己肩上,又浇在石墩上,竹筒上……白昊不在,他无聊得把所有能碰到的东西都浇了一遍。
好在没过多久白昊就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个托盘,里面装了一盘果脯,还有一小瓶梅子酒。
白昊把托盘放在池边,又招呼靳言过来,拿了个杏脯喂到他嘴里,才脱了浴袍进了汤池。
原先白昊还逗他,说反正没其他人,两个人都光着好了。看靳言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才笑着把买好的泳裤拿出来。
白昊平日里一直保持健身,穿着衣服倒看不出来,这么光裸着,才看出他宽肩窄腰,身上覆盖一层漂亮的肌肉。被泳裤紧紧包裹着的位置,哪怕此时正安静蛰伏着,也让人心惊肉跳。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明明是温柔的,整个人却像一头富有侵略性的豹子,靠近靳言时周身都是危险的气息。
第101章
靳言被逼到汤池角落了,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白昊问:“果脯好吃吗?”
他把那果仁一直含在嘴里抿外面的糖霜,傻愣愣地看着白昊,点了点头。
白昊便侧过头去亲他,勾缠着他的舌头,吮他嘴里的甜味,又把那小小的果肉咬进自己嘴里。
然后便慢悠悠地退开了,脸色正经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靳言像只被煮熟的虾子,连脖颈间都是红的,抬手抹了抹嘴角,结结巴巴地道:“少,少爷也不嫌脏。”
白昊倚靠在池边,倒了一杯梅子酒,挑了下眉,神情无辜地问:“靳言的口水我都吃了这么多回了,为什么要嫌脏?”
靳言都不敢想象他能说出这种话来,把自己埋到水里,连下巴都沉进去,羞耻得恨不得淹死算了。
白昊低笑一声,把他招来身边,也不再逗他,认认真真和他说起话,问他在疗养院过得如何。
靳言立刻来了精神,说李书意,说他自己,说院内最近新来了个婆婆,人很慈祥和善,见着他总要给他塞些水果。又说佟医师交了个漂亮优秀的女朋友,好多小护理都失了恋。他对着白昊,总有许多说不完的话,看到只虫子从眼前飞过去,都恨不得说给白昊听。
白昊认真听着他的话,偶尔提几个问题,间或因着他话里内容轻笑几声,看他说得累了,就喂他吃几颗果脯。
梅子酒是没什么酒精度数的,但白昊本来就是个喝不了酒的,又泡在热腾腾的温泉汤池里,血液流动得快,几杯下去就有了醉意。
他一只手撑在池边,手指抵在额角,歪着头,懒懒散散地看着靳言,思绪却渐渐跑远了。
其实最初把靳言捡回家时,没有想让他久留的。白昊自己都是无依无靠的浮萍,怎么养他呢。只是觉得他小,看着可怜,想至少等他手上的冻疮全好了,再找着他能去的地方送出去。
可是哪有这么乖的小孩。
在医院小声喊他哥哥,来家里后听保姆叫他少爷,便跟着改了口。从来不敢多碰一下屋子里的东西,吃饭时也不会伸筷子夹菜,得了一个鸡腿,宝贝的拿在手里舍不得吃,躲到花园里去偷偷高兴。看到他受了伤,哭得比自己受伤还要厉害……
时间一长,白昊就舍不得了。
舍不得这份关心,舍不得这份陪伴,舍不得把他送走。才恳请白敬让他把靳言留下来,当成了唯一的依靠和寄托。
若不是成长过程中,三番四次被人挑衅欺辱,说他外婆是千人骑万人操的妓女,他母亲是一个跟男人出走的贱货,他更是个肮脏得不配踏进白家门槛的妓女后代……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迷了心智钻了牛角尖,急于往上爬,急于得到权势,连好坏也分不清看不透,走了一条最错的路。
白昊想着过去,忍不住抬手轻轻摩挲靳言的脸颊,低叹一句:“怎么就不生气呢。”像是在问自己,像是在问靳言,又更像是……在为谁鸣不平。
他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仔细看的话,眼睛里却是痛苦的。
这种痛苦一直沉甸甸压在他心头,一得了松动,几乎就要从他眼睛里倾泻出来。
怎么就不生气呢。
被他害得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差点就回不来。被他害得受了重伤,废了辛苦多年练出来的好身手。被他害得才不到二十二岁,就没了前途未来。
怎么就,不生气呢。
明明该气得杀了他才对,或者以牙还牙毁了他的人生,让他苟延残喘地活着,内疚悔恨一辈子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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