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季航,怎么还不去办事?!&rdo;高台上,凭栏的贵妇探头,微怒地低喝。
季航僵住了手臂,那一鞭颓然垂落‐‐他清楚地看到了凌眼里讥讽和胜利的炫耀,令他恨不得将这个卑贱的鲛奴撕裂成两半。
&ldo;是。属下就去。&rdo;然而,最终他只能低声领命,然后转身离去。
暮色降临的时候,退思阁灯火通明。
罗袖夫人安排完了族里的事务,令各房退下,这才得了空儿开始翻看帐本‐‐
&ldo;……碧玉十匣,菡萏香一百盒,瑶草十二株,共计‐‐共计五十七万金铢?!&rdo;念到了末尾,她不知不觉提高了语声,不敢相信地看着,忿忿然将帐本扔到案上,&ldo;一群饕餮……一群饕餮!去一趟晔临湖离宫避暑,居然要花费五十七万金铢!&rdo;
她来回走了几趟,霍地站住了身:&ldo;那群老女人,难道当我是百宝盆么?&rdo;
&ldo;夫人息怒,&rdo;凌轻声上前,&ldo;先喝一口参茶定定神。&rdo;
罗袖夫人就着他手里喝了一口茶,握紧胸口衣襟吐出一口气,坐回了软榻上‐‐罢了……族里那些老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得罪的,毕竟继任之事还全凭她们的举荐。然而,这般的挥霍,眼见也是无法支撑下去了。
&ldo;唉……实在不行,就把明璃那个丫头嫁了吧。&rdo;她喃喃,想起了嫡系长房里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小姐,从一堆文牒里翻出了一页大红的婚书来,&ldo;巫罗家来人说了好几次了,开出五百万金铢的聘礼单子,不如就答应了罢。&rdo;
凌没有答话‐‐他知道这种时候夫人只是在自语,根本不需要旁人的意见。
只是……他眼里泛起了微微的讥讽:只是巫罗家的四公子据说是个和父亲一般好色的人,脾气暴虐,经常听说有下人被鞭挞至死。加上又是庶出,所以尽管是巨富之家,捧着大把金钱,却还是难觅门户高贵的女子为妻。
&ldo;眼见得一个个孩子都被卖尽了,希望那群饕餮的胃口不要再大了……&rdo;罗袖夫人写了回函,苦笑,&ldo;否则我只有把自己也卖了。&rdo;她忽地笑了起来,有些怪异:&ldo;巫罗那个好色的老头儿,早就对我垂涎三尺了。&rdo;
听到&ldo;巫罗&rdo;两个字,凌浑身一震,却还是咬紧了牙不回答‐‐这种时候,答错了一个字就是死罪了。
罗袖夫人将笔一扔,疲倦之极地将身子靠入了男宠怀里,回手揽住了他的脖子:&ldo;所以啊……凌,你就不要再给我添乱了。我实在没有太多耐心。&rdo;
&ldo;是。&rdo;凌低下了头,&ldo;凌再也不敢了。&rdo;
贵妇低低一笑,手指掠过少年清秀的眉,抚摩着他的脸颊:&ldo;今天可真吓了我一跳。你怎么惹了季航呢?还痛么?&rdo;
&ldo;不痛了。&rdo;凌低声道,轻吻那只带着宝石指环的手,&ldo;痛的,也不是这里。&rdo;
&ldo;是这里么?&rdo;罗袖夫人吃吃地笑,将手按在他心口上,&ldo;好罢……日里的话,我是说重了。我不该说要把你送回去。不过你也真是,干吗和季航赌气呢?‐‐这一族里全是老女人和娇小姐,没一个男子来支撑,我不用他还能用谁呢?&rdo;
&ldo;嗯……&rdo;很有些吃惊夫人居然会对他解释这个,凌眼里露出一种微妙的光来。
&ldo;不过,你也要知道分寸,不要再和我来这一套了。&rdo;她凑过去在凌唇上吻了一下,眼神却严肃:&ldo;凌啊,不要再做今天这样的事了……别以为我不是巫罗那个老变态,你就可以忘了自己的身份!&rdo;
唇上忽然有咸味‐‐罗袖夫人抬起头,看到一行殷红的血从唇齿间沁出。凌脸色又转为苍白,紧紧咬着牙,似乎极力克制着内心的起伏,竟然咬破了嘴唇。
罗袖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伸过手去揽住了他的头,拉入自己怀里,轻轻抚摩着水蓝色的长发:&ldo;好啦……不说了,不说了。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rdo;
‐‐她知道这个鲛人将永生难忘在叶城遭遇的噩梦。
第一次看到他时,她正领了巫姑的命令,以一族新当家的身份来叶城拜访巫罗。
巫罗一族世代执掌云荒最富庶的城市,百年来不仅敛聚了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控制了整个大陆的鲛人奴隶交易。富可敌国的巫罗有意在美艳的晚辈面前炫耀实力,一连在府邸里开了十天的宴席,召集最富有的巨贾和最美丽的奴隶来作陪,一时全城为之轰动。
然而在席间,她却听到楼上隐隐有惨厉的呼号,抬头看时,就见到一个血人从楼梯上滚落下来,一直滚到了她的脚边,还在挣扎着往外跑。楼上有家奴跑下来,连连道歉,迅速抓起那人的头发往回便拖。
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她甚至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她脸色不动,只是低着头,看着百蝶穿花裙上那一个血手印。巫罗的穷奢极欲,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却没想到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
第二次看到他,是在后花园。
仿佛是为了弥补前日对贵客的失礼,巫罗府上的大管家引着她来到后院,示意她去池边观看。她看了一眼便露出吃惊的表情:一个鲛人被沉重的石锁锁住了手足,沉在花园的水底,无法游动也无法站起,全身肌肤溃烂不堪,伏在水草里一动不动,身侧一群以腐肉为食的血鲢虎视眈眈地游弋,在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ldo;这个奴隶昨天顶撞了夫人,巫罗大人吩咐要他慢慢的死。&rdo;
巫罗向来是个好色又暴虐的人,落入他手里的鲛人往往不堪折磨,很快便死去。
‐‐然而,凌却意外地活了下来。
那一日下午,罗袖夫人和巫罗大人在水榭中下&ldo;璇玑&rdo;,侥幸胜了一盘,便笑着开口,要向巫罗讨这个鲛人作为彩头。巫罗怫然不悦,然而因为对弈前许下过诺言,不好为了区区一个奴隶翻悔,只好卖了新当家一个面子,令仆人从水底捞出奄奄一息的鲛人,送到了巫姑府上。
然后,那个名叫凌的鲛人,便成了这个以放荡出名的贵妇的新宠。
&ldo;不过,话说回来……当时只是想杀杀巫罗那老头子的气焰罢了……&rdo;阁里灯火昏暗,暧昧潮湿的气氛四处弥漫开来,罗袖夫人低低笑着,&ldo;说实话……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救下来的这个鲛人是男是女呢……&rdo;
&ldo;如果是女的……夫人会失望吧?&rdo;凌轻轻笑了一声,开始亲吻她的耳垂,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摩过她丰腴的身体,动作舒缓而熟练,带着明显的挑逗意味。他的手迫切地搜寻着她的,十指迅速纠缠相扣。
&ldo;嗯……&rdo;罗袖夫人低低呻吟了一声,展开了身体去承接他的重量。
夜成了欲望的温床。那一刻,所有令人烦恼的内政外务、钩心斗角都暂时远去,赤身交缠的两人只听从最原始的欲望,没有一句话,只有急促的喘息和颤栗躯体在真实地诉说着这一刻的快乐‐‐那是一种向下沉溺的窒息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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