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化听说,立刻将灯笼钩子挂在窗户上,两只手互相卷着袖子,瞪着眼道:&ldo;我真是好恨,为什么没有过十六岁的,就不许上阵呢?若是也要我上阵的话,我一定打死他们冯家几个人。&rdo;说话时,可就咬了牙齿。小秋笑道:&ldo;冯家人和你也没有什么深仇,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死他几个,心里才能够舒服呢?&rdo;姚化道:&ldo;怎么和我没有仇?和我一族人有仇,就比和我自己有仇还要厉害,你到这里来作什么?你也是来赶这一档子热闹的吗?&rdo;小秋笑道:&ldo;我向来听到你们说,打大阵,是怎样一桩热闹的事,我有病都顾不得,特意来看看的。&rdo;姚化道:&ldo;你愿意看看,你就出来吧,缩在屋子里做什么?&rdo;
小秋虽不一定要看热闹,但是颇想借一点机会打听打听春华的消息,因之就随了姚化走出来。这时姚家祠堂,三进大屋,由大门口通到最后一层屋子,全是中门敞开。作学生讲堂的中进屋子,书案也是完全拉开,摆了两路八仙桌子,由前进天井,直通到后进的走廊,完全都是人围了桌子坐着。各桌上,明晃晃的,点了二尺高的蜡烛。后面祖宗堂上,在神龛下,安排了三牲香烛,横梁上并排垂了四盏宫灯,都点亮起来。阶下整堆的黄皮纸钱,围了七八个小孩嚷嚷吵吵的烧着。在祖宗堂下角,有两张桌子,围坐了全族辈份和长年岁大的人,大半喷着旱烟,很沉着地在那里谈话。先生姚廷栋也坐在那里。这里不比前两进那些小伙子说话嘈杂。
然而在小秋眼里,觉得这里,还是比较的空气紧张。小秋正悄悄地在阶下观望,廷栋已是看见他了,便走下石阶来,向他道:&ldo;令尊大人的那封信,我已经念给族长户长们听了。他们说:&lso;令尊都出来解和,全族人没有
不遵之理。&rso;只是我们这里要冯家办的三件大事,他是一件也没有答应,我们若是和软下来了,他们不但不说我们息事宁人,一定说我们怕死。这话一传出去了,姚家人哪还有脸见人?所以只好辜负令尊大人这番美意了。我本来打算回令尊大人一封信,无奈这个时候,我方寸已乱,无从下笔,你就把我这番话转告令尊大人好了。送你来的差人,还在门口等着吗?&rdo;小秋道:&ldo;还在这里等着的。先生可不可以再劝劝同族的人呢?&rdo;廷栋道:&ldo;你应当知道我不是好勇斗狠之徒。但是这件事,是我们这临江府属一种不好的风俗,多少慈善老前辈,也改不过来的。我若一味的劝他们,他们会说我灭了他们的锐气,倒要说我不配做姚家的子孙。在这众怒难犯之下,我敢说什么?&rdo;
他说这话时,连连的皱了几皱眉毛。这倒可以知道他实在是不安于心,并不是推诿。小秋是他的学生,又敢多说什么,答应了两声是,也就退出祠堂来了。这时候祠堂空地里,火势熊熊的,点了许多火把,在火把光底下,摆了三四个大腰子木盆,都泡了新宰的猪在里面,地上有许多猪毛和猪血。四周高高低低,站着许多的人。空场子外有一棵大樟树,上面有不少的鹭鸶鸟,被火把照耀着,呱呱地叫了起来。此外,小伙子们,三五,在四围空场子里使着刀矛,准备着明日早上厮杀。
小秋原来是无动于衷,现在看到这种情形,心里也就有些不安,回头看着跟随自己来的两个差人都远远地闪在一边,遥遥的看着,不敢近前,在局面的紧张如何,却也是不难想得。这就有一个听差,轻轻悄悄地走了过来,将他的衣襟牵住,连连扯了两下道:&ldo;少爷,这事情算是已经闹起来了,谁也解劝不下来的,我们回去吧。&rdo;小秋道:&ldo;你们平常上街去,见了老百姓,如狼似虎的,原来也就只有这一点胆量啊!&rdo;又一听差走过来,向他笑道:&ldo;我们不是胆小,好不好,总要给李老爷去回个信。他老人家很侠气,总打算把这事平下来,我们赶早地回去说一声,看他还有别的什么方法好想没有?&rdo;
小秋点头道:&ldo;你这倒像个话。&rdo;于是跟了两个听差走了。他们穿过这个村子时,见户户人家,都明着灯亮,开着大门,人来人往,并没有睡觉的神气,真有些像大战临头的样子。无论如何,这已成了是非之地,少来为妙。
可是小秋的行动,是出于他们意料以外的。在斜月疏星,天色还没有亮的时候,他带了四五个划丁,又飞奔到姚家庄上来。这时,姚家祠堂,又另换了一番情形了,全族的壮丁,乱轰轰的,一齐都站在空地里。那些人,十有九个,都是拿了长竹矛子在手上的,其余的人,就分别地拿着一些旧兵器。空场子两边堆了两堆干柴,正举起火来烧着。火焰腾空,照着半边天色都是红的。在祠堂总大门口,横挂了一幅红绸子。只这一点,便显出这地方,突然的变了个时代了。
小秋一行五个人,打着厘局的官衔灯笼的,离祠堂远远的,就有几个拿了兵器的壮丁,迎接上去,问是干什么的。小秋挺身出来答道:&ldo;我是街上厘局里来的,你不看这灯笼,我是你们相公的学生,村子上有认得我的。&rdo;人丛子里,果然钻出一个人来,向他笑道:&ldo;果然的,这是李少爷。我们都快上阵了,李少爷,你还跑了来做什么?&rdo;小秋道:&ldo;就是因为你们要上阵了,我才赶着来了的。现在街边附近几个村子,都有绅士出来,给你姚冯二家劝和。我父亲让我来和先生送一个信。&rdo;
那几个壮丁,已经证明实在了他是本馆的学生,就让他走向祠堂去。那祠堂里两廊,却堆了无数的族谱,围了一群人在那里,将谱拆成零页,在光了上身的汉子身上,层层的包扎着。这好像是当战甲用,防御对方刀枪的。两进屋子的桌凳,都空着了,桌上是堆着零碎骨头,和没有收起的大锡酒壶,那酒壶都有米斗样大。虽然那不过是盛水酒的,这样的大壶盛着,喝到了什么程度,也就可想而知的。
这也是合了那小说上的话,四鼓饱餐战饭,五鼓天明出兵,他们这是预备了吃饱了去拼命的,这架必定是要打起来,也就很显然的。再看看那些人,喝了酒之后,脸上红红的,而且红丝充满了眼睛球子,瞪着眼睛相看好不怕人。这就不敢多看,一直低了头向前走去。四个跟随,也是紧紧跟着。廷栋早是看到了,这就迎下阶来,向他道:&ldo;小秋,这般时候,你又来了,必有所谓。&rdo;
小秋道:&ldo;家父叫学生来禀告先生,这械斗千万使不得。现在朝廷预备立宪,推行新政,讲求的是四万万人都是同胞要联合一处。这种械斗的事,决不能打一顿就完事,跟着就要兴讼。那时候上宪办理下来,不但先生要担关系,就是新淦县知县。也要受处分。家父在公上说,觉得这样两族凑合几百人打架,很是不忍。在私上说,他和新淦县太爷,是多年朋友,要帮他一个忙,把这风cháo压下去,他已经派人飞快到县里报信去了。再就第三层上说,先生是家父最佩服的一个人,不愿先生为了这事受累。就是冯家几位族长,也和家父认识。家父觉得这事能够和解下去了,有许多人可以得着好处。不然,就有许多朋友受累。他已是一夜没有睡,已经邀合了好几姓的绅士出面,替两姓解和。家父说,若是哪姓亏理,哪姓就当陪罪。就是中人说不下来,打官司也不晚,不必这样拼命。&rdo;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爱国主义漫谈 每天都和死对头保持五步之内 宠过我的大佬都变渣了 龙七对 老而不死是为妖 尾巴真的不能吃吗 云养的毛茸茸是大魔王 男配已上位[快穿] 风花雪叶 我是晋江文主角 不一样的世界 戏唐 锦云谣 盛芳 穿为鸟后看他们谈情说爱 月蚀 帝国覆灭后我和叛军群友们面基了[虫族] 系统每天都在催我撸猫 寡夫从良记 为你衷情[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