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科贡士中,二十二岁的谭纶仍旧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官府这个方向。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确实在企业和科学院什么方向上不太有兴趣,还因为他去拜访江西老乡严嵩时,严嵩很热情地接待了他,说陛下知道你的名字,盼你以后做个好官。
皇帝为什么会知道谭纶的名字,谭纶不知道。
但提前被皇帝知道名字的人,大多成就非凡,所以严嵩对他的热情,谭纶理解了。
现在,他对自己的将来,也多了不少期许。
皇宫之中,朱厚熜听陆炳禀报完贡士们的动静,最后也只是笑了笑。
“有议论就是好事。让天下读书人记起来读书考科举是为了什么,这是国家的抡才大典,取士是为了国家需要。几百上千年以来科举有成就是为了做官这一点,越早改变越好。”
陆炳不管这些,他只是说道:“按如今的势头,若是考纲、考制的方略颁布天下,议论还会更多。臣是不是先做些准备?”
“不需要特别准备。”朱厚熜摇了摇头,“天下英才聚到科途来,朕把最终的出路从一个改为多个。天生我才,此短彼长,只以做官为目标的那条路竞争更激烈了,但其他路宽松啊?觉得自己换一条路试试更可能脱颖而出的人更多,嘴上说,身体却会很诚实。自今后,乡试或者中学毕业以前,都只学基础。而后选择方向,专攻一道,更容易成功,总比所有人都只去钻那四书五经强。”
“臣遵旨。”
既然皇帝这么说,他也就不搞什么动作了。
按陆炳的理解,这种大规模波及天下读书人未来的事,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
但现在,皇帝真的对士子们的议论越来越显得不在乎。
朱厚熜看着陆炳:“你掌锦衣卫,还为朕留意着官绅言行,要明白这天下舆论有利有弊,也有轻有重。一些新东西,议论的过程,也是宣传的过程。这个过程里,有赞同的,有反对的。而一件事,赞同的往往辩不过反对的,因为赞同需要将来为佐证,反对只需举出过去就有的成例。”
“……陛下所言极是。”
“反对的,让他去反对。若只是动口,那有什么担忧的?只要他们没有因为这反对做什么阻止施政甚至图谋颠覆的事,那就只需在一旁耐心看着。记住,如今锦衣卫虽然声势不比以前,但一直按兵不动的锦衣卫,比时不时就夺门入户的锦衣卫更可怕。”朱厚熜淡淡地说道,“不必显露威风,却什么都知道,这样的话,脑子清楚的官员才更会永远把‘大明还有个锦衣卫’放在心里。”
陆炳心想,还有内察事厂。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锦衣卫在地方的触角,是特勤所安插在治安司体系下的各地特勤队。他们的作用,除了帮助治安司办大案,就是以保护要员的名义安排在地方重衙里。
而内察事厂,他们或者是个小店老板,或者是个行商的小商人,或者是谁家的家丁、管家,谁知道呢?
这么多年来犯了事最终被办的官员,也从来没有哪一个是直接仅以某些“密谈”、“密谋”的理由来办的,而是以公务上的纰漏和罪状。按图索骥,以厂卫的力量,什么证据找不到?什么由头引不出来?
一个小案,查成大案而已。
而最初去状告某件事的百姓,谁知道他是不是内察事厂的线人?
只不过如果最终治安总司出动特勤队去拿人了,有些人才会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是来自上面的决定,皇帝的决定。
朱厚熜再次跟陆炳讲述了一些思维,而后就安排道:“让各地特勤队把眼睛睁大一点,反而今年要开始推行的计量新标准可能被地方官吏拿来害人。要让老百姓接受这一些,需要有一批典型,让他们知道这是一桩善政。大明各地的标准更统一、更精确了,是各行各业进一步发展的必要基础。”
“臣知道了,臣这就回去安排。”
朱厚熜顿了顿,而后又问了一句:“清怡带着她们两个,这都瞧几天了?”
陆炳闻言笑了笑:“要想多看看,那可是不容易的。长公主是过来人,自会好言相劝。”
朱厚熜叹了一口气:“一眨眼,朕都要操心儿女婚事了。希望她们能有合意的吧,等她们瞧好了,你再帮朕查一查行止品性。”
陆炳说道:“臣都已经遍查过了,陛下要御览,臣这就可以回去拿来。”
朱厚熜提起御笔笑着点了点他。
作为父亲,两个年纪已经大了的女儿,现在也该到了考虑婚事的时候。
虽然现在大的也才十七岁,但会试三年才一次,而这毫无疑问是让她们自己挑一挑的最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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