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对林中天使个眼色,说:&ldo;中天年轻气盛,肯定有不顺畅的事情发生,对不对?&rdo;王俊已经听说林中天被降等的事,为了讨好林森,才故意纵恿林中天开口。
林森停下手中的活,问:&ldo;是吗,中天,说来听听。&rdo;
林中天说:&ldo;没有什么事,我是专门来向主席辞行的,明天,我要调去上海高昌庙海军司令部当监造官。&rdo;
林森高兴地说:&ldo;到基地司令部去?好哇,年青人到基地去,可见厚甫老弟要锤炼你了。&rdo;
林中天说:&ldo;主席,晚辈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去了高昌庙一定不辜负主席的厚望。&rdo;
王俊正想点破,被林中天用眼色制止了。林森钟爱地说:&ldo;这样吧,晚上由我做东,替你饯行。&rdo;
王俊机灵地说:&ldo;主席,这事就交给我操办了。&rdo;
林中天说:&ldo;主席,多谢美意。晚辈我已经和同事有约在先了。&rdo;
林森说:&ldo;也好,年青人还是和年青人在一起的好。老朽就不搅局了。&rdo;
林中天当然忘不了晚上和夫人的见面。
7
柔软的嘴唇轻轻地碰到盛着香醇咖啡的杯沿,仿佛吻到的是男人强壮的肌体,用心叶去吸的那浓烈的咖啡香,似乎是闻到男人粗犷的体香。夫人停杯在手,隔着桌子与林中天对望,心里有这样一种遐想。咖啡文化在夫人的心田里植了根,这是她与中国上流社会里别的贵妇根本的区别。咖啡在她的眼中是比茶更重要的饮料,在她家午后的茶点招待会上,如同美国的习惯一样,由军衔最高的军官的妻子往客人的杯子中倒咖啡,当然也由她亲自斟咖啡。大多数来宾也喜欢围坐在长桌的摆咖啡的那一边,享受她的服务。现在她亲自替林中天倒咖啡,想像他就是围坐长桌的一位最受欢迎的贵宾。
&ldo;想什么呢?&rdo;林中天发现夫人的咖啡杯子里,冷了的剩咖啡上,浮着一层白白的奶沫。
夫人掩饰着甜美的回忆说:&ldo;我想起在美国的时候坐咖啡馆,常有黑人小姑娘进来卖玫瑰花,那姑娘像巧克力做成的,比花还美。&rdo;
林中天轻轻地将英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从桌上推到她的面前,说:&ldo;有个诗人说过,好书是一朵永不凋谢的花,希望您收下。&rdo;
&ldo;谢谢。&rdo;第一夫人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书本,似乎在感觉它的文雅和适意。其实,第一夫人正在考虑如何举起慧剑斩断这一缕情丝,但是不知如何启齿。
林中天看着她像缎子一样细腻而光滑的皮肤在烛光里闪闪发光,从容而挑战地摒拒从她身边走过的男人掠过的贪婪眼光,而感到骄傲。于是说:&ldo;夫人,为您点一曲歌,好吗?&rdo;
第一夫人被拨动了心弦,觉得机会来了,说:&ldo;点一曲《夏天最后的一朵玫瑰》吧。&rdo;
林中天招来了女招待,如是吩咐,并送上小费,果然小乐队开始演奏。一曲忧伤的旋律开始在咖啡馆里低低地流淌:&ldo;夏天里最后一朵玫瑰,还在孤独地开放……&rdo;
第一夫人弦外有音地说:&ldo;这么动听伤感的歌曲,不请我跳一支舞吗?&rdo;
林中天忽然明白了什么,就彬彬有礼地邀请第一夫人跳舞。他闻到,经过她肉体对香水的温暖,香水的味道改变了,变成了阳光一样浓郁的暖香。他觉得与夫人贴得很紧,但夫人的心却渐渐地疏远了,如同军舰慢慢地离开了港口,驶往既定的目标。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生怕说了片语支言,就减损了两人共度的美好时光。而此刻,夫人心中怅惋不已。自从在火车上遽遇林中天开始,她的心像失巢的飞鸟一样,在林中天的周遭飞来飞去,如今决定栖落了,她要找一位姑娘代替她好好地爱林中天,也能让林中天敞开心扉接受这个姑娘。经过反复推敲,第一夫人找到了一位门当户对,又洋气十足的淑女,自觉得这才对得住林中天。
舞曲轻轻地终了,第一夫人说:&ldo;可以送我回去吗?&rdo;
林中天受宠若惊地答应了。
黑色的福特牌轿车神秘地沿着肥叶浓荫、尤如华盖的街道驶去。夫人娴熟地驾车,用流利的牛津英语问林中天:&ldo;认识3天了,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名字?&rdo;
林中天善解人意的回答:&ldo;如果该让我知道的,夫人您早就说了。&rdo;
第一夫人终于说出了难以开口的话:&ldo;恐怕以后我不能再和你一块喝咖啡了……&rdo;
林中天心中早有准备,说:&ldo;今天晚上喝的咖啡是我这一辈子喝的最香醇的咖啡。&rdo;
第一夫人轻轻地刹了车,轿车停在一幢春萝藤覆盖的小洋楼面前。
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住了,只有那一支残存的《夏天最后的一朵玫瑰》的旋律在两人的心曲中互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夫人才说:&ldo;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rdo;
&ldo;可以。&rdo;
&ldo;到上海替我送一封信,一定要亲手交给对方。&rdo;
&ldo;一定。&rdo;
第一夫人递过去一封紫罗蓝的信封,跟她穿的旗袍一样颜色。
林中天收了信。开了车门下了车,走进金陵花香弥漫的夜色中。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夫人不希望他回头,而夫人已经给他翻开了生活中新的一页,就是藏在他怀中的那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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