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床榻一角的烛火池清巨明。
忽地只剩下男人呼吸声,实在是宁静的可怕。
梁予馥紧张的屏息,正顺着烛光细瞧着卫矛的伤口。
肩下右胸口,长约五指,深不到一寸。
见肉,色红赤如胭脂,皮似帛织,怒张地撕扯朝两侧卷开,即见血肉。
她屏息以素布擦拭这伤口,指尖就算隔着素布,依然能感受到皮肉的温度与纹理。
能如此坦而然之的观察、轻触人身的理筋肉皮,实在令她感到惊怕又玄奇,好似突然被打开了另一层眼界意观。
也难怪,屈溪镇庞大人初见她时的夜晚,他会以如此痴迷的眼神望着她的身躯,流连忘返。
人的身躯皮肉,血液骨头,确实玄妙无比,令人如此晕眩着迷。
梁予馥的眼眸融入烛火照耀下的血肉之躯,犹如赤竹巷的那一晚,被注视着,不存任何欲望,只盛着爱怜珍惜的眼光。
轮月霜雾,乌啼挂枝。
烛光高亮,时而摇晃。
少女垂眸,剪影处,但见纤纤素手烧镊,仿佛如从狱中逃脱生天,正施以害人的鬼吏魅女。
师哥们在屋外看着剪影,屏息着气,大气不敢出,生怕那少女的手若是颤抖了一下,难免会多造伤口,误了事,自然只敢伸长脖子去望着剪影。
烛火盈水浮光,少女的影子映在小轩花窗上。
梁予馥按着记忆学着庞大人那双灵巧的手,以铜镊子夹着钩针转着手腕。
以烛火烤着钩针时,她想着每每这种时候,庞大人都在她身边的
如今,单凭她孤家寡人,处理这般大事,说不担忧,便是骗人的
但她记着,那人曾说,"为医不慎、不精、不专,便是害人。"
自此,他的声音从她脑中莫名生出,更是让她添了几许清明自持。
炎夏月夜,屋里门窗掩蔽,一丝清风都透不进来。
她犹如单枪匹马,除闯敌营的将士,镊器钩针便是她的小红战马,药粉白酒素长绷即是她的红缨枪,过去的种种经历皆是她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
诺大的战场,只剩下她一个人孑然一身的孤军奋战。
那个人生死未卜。
现今能帮上自己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梁予馥额面汗珠微沁,却难以擦拭,颈后闷热弄湿了部份的青丝,中衣虽轻透却也湿黏的粘在肌肤上。
想来,往后得让替她梳头的婆子,给她换个方便干活且清爽的梳编样子。
以免,又面临着当下这般浑身大汗又淋漓不堪的狼狈。
"四师哥,帮我把烛火往床榻里边移一些,我有些看不清。"
梁予馥亮起眸子,扬起淡然的笑意,以素长绷以掌按住卫矛胸口上的伤。
她把鲜血尽量的吸收干净,再重复的以白酒清洗伤口,又吸干。
苍术移了烛火,却突如其来的心细,捏起袖口替她擦汗。
梁予馥不以为意,只是轻声道谢。
苍术见小师妹过于仔细且重复的清洗伤口,又见卫师傅正因清洗伤口而疼痛难耐的呜忍。
他忍不住细问:"九师妹,为何要以白酒清洗这伤口子,这不是会疼死人,犹如狱中对囚犯的刑求?这人会不会还没治好伤,就先被折磨死了?"
梁予馥听见四师哥的疑问时,心中的某处柔软乍然被重重一击,佯装出来的镇定,差似心碎一地。
她突如放任汗水犹如水珠滑过额面,顺着眉毛,竟是沁满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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