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精锐兵刃齐出,杀气腾腾。
对面两千铁骑虽已然颜面不在,但矗立在参差不齐的箭簇之后,也仍旧给人一抹凶悍的残影。冷风偶尔刮过,吹动战旗猎猎,怎么看这场调解也是很激动人心的一刻。
毕竟,此事往小了说,关系着公孙昱和郭汜两部究竟会握手言和,还是两人日后更会斗个你死我活。一旦往大了说,那就会关系着整个河东战场的走向,甚至还关乎着新任相国董卓的执政能力和脸面!
然而,调解一开始,局面立刻就变成了泼妇骂街。
“牛中郎,公孙昱狗贼杀我部下,视我等凉州儿郎如猪狗。更以下犯上,叱骂末将,其罪当诛!”郭汜喘气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见牛辅和公孙昱两人好像王八看绿豆一样,都快要对上眼儿了,赶紧开口向牛辅申诉起来,他可不希望,牛辅的天秤倒向公孙昱这边。
见郭汜这家伙此时竟然学聪明,都会先发制人了,公孙昱当即也不甘示弱,义愤填膺,双目通红地冲牛辅抱拳,大声说道:“牛中郎,郭汜匹夫竟要作乱!属下刚入安邑,此人便率兵前来袭杀我部。在我部放箭示警之后,仍旧执意诛杀属下。不知这匹夫所为,究竟是奉了董公之命,还是牛中郎授意指使?”
郭汜这才猛然一愣,发现自己好像中公孙昱的圈套了:本来就是公孙昱的错,可怎么被这家伙倒打一耙,反倒是自己的罪行比他还严重?
一时间,郭汜根本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时牛辅身后一位颇有儒将风采的家伙忽然开口叱喝道:“荒唐!分明是你公孙昱擅自诛杀我等凉州男儿在先,郭校尉不过对你稍加惩戒。你如此尖嘴利牙,混淆是非,难道以为牛中郎好欺不成?”
“牛中郎在此,何用你这狗贼多嘴!”公孙昱也不管那人是谁,管他张口便反驳道:“手无凋令,擅自出兵屠戮友军,此乃罪大恶极。究竟是谁不将牛中郎放在眼里,还用你这狗贼狡辩?”
说罢这句,公孙昱仍旧不放过郭汜,继续喝道:“郭汜!你究竟如何对董公心怀不满,竟胆敢勾结白波贼在安邑作乱?”
“公孙昱狗贼,诬我清白,我要杀了你!”郭汜就是一个张狂暴躁的莽夫,马匪出身。早前就被公孙昱骂得生不如死,此时发现公孙昱竟还如此颠倒黑白,不由狂性大发,当着牛辅的面又要动手。
公孙昱却根本不怕他,牛辅不在的时候,他都能把郭汜当猴儿耍。现在牛辅在场,他要是还能被郭汜伤一根毫毛,那才是见了鬼了。
果然郭汜刚一有动作,牛辅身后一众武将亲卫登时齐齐戒备,刀刃出鞘大声吼道:“郭汜尔敢!”
一时间,这情景反倒郭汜真的被公孙昱说中,恼羞成怒要造反似的。
而这一切,正是公孙昱想要达到的结果。
他擅自诛杀那些屠戮百姓的凉州士卒,在这个军营中是很难得到支持的。正义在特权和利益面前,有时也脆弱地不堪一击。尤其遭遇到真心要整治公孙昱的人,更是会拿他以下犯上、僭越处事的痛脚来大作文章。
原本的计划,是公孙昱单独先拜会一下牛辅,搞好关系后再随机应变。可如今郭汜主动跳出来,又这么无脑行事,一下就让公孙昱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这时候,他只要胡搅蛮缠,狠咬着郭汜叛乱之举不放,那他就有了腾挪的空间。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要么牛辅公正不偏地处置公孙昱和郭汜,要么就是和稀泥一样对公孙昱和郭汜各打五十大板。反正不管怎么说,拉一个郭汜垫背之后,公孙昱这个无赖就算稳赚不赔了。
然而,就当公孙昱麾下五千兵马、郭汜手下两千铁骑亲信部曲,还有一大票牛辅自带的一大票将士等着牛辅开口拿下郭汜的时候。所有人竟惊愕发现,牛辅的眼神却投向了身旁那个女人上。
公孙昱尚未想到这个什么缘故,然而,牛辅身后又一面相堂堂、眼神温和的将领慌忙说道:“牛中郎,此乃军务,当由中郎一言而决。若要求教鬼神,恐有失中郎将威名。”
公孙昱眼神猛地一亮,恨不得拍一下自己的脑袋:不错,那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一位巫祝!
毫不客气地说,整个汉代历史,是一段充斥着极强封建迷信的时代,尤其以图谶最为显眼。所谓图谶,通俗地说,就是一些方术大师发明出来的,能够预言未来的预言书。它始于秦,发展到王莽新朝时,在社会上已形成一股研究风气。
刘秀起兵时,就是凭着赤伏符中“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这句谶语起家,后来果然荡平四海,安定天下,使得代表火德的大汉延续至今。所以自光武中兴以降,上至皇家下至百姓无不大力钻研此术。
到了后汉数十年来,一些方士又把神仙长生、鬼神祭祷、谶纬符箓等方术杂糅一起,视黄帝、老子为神仙,形成了原始道教。最早的就是天师道,取原始巫道而代之。
不过,有其利就有其弊,天师道算是这场封建大迷信中的一股清流。但更多的还是由于泥沙俱下,大量巫道秽教横行世间。最典型的,自然就是祸乱天下的太平道黄巾起义。
而在史书中,明确就记载过牛辅此人性格优柔寡断,性格多疑,最为崇信巫祝。
这样的家伙,身旁带一位巫女实在太正常了。可叹自己看这位极富后现代主义巫师职业装扮的巫女看了半天了,竟然还以为人家是什么深山野人或者是搞什么行为艺术的。
而从牛辅因为属下争执不休,都不自觉地向那巫女请示一事来看,可见那巫女对牛辅来说有多重要。
一时间,公孙昱眼神眨动,不由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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