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说别的,光是从早到晚,站上八个小时,其实也很累了。但她不光要站,还要不停地讲话,抄写板书讲解题目,仿佛是在打仗一样。
她静坐了一会儿,一手托着腮帮子,看向了外面的风景。
天光渐暗,云朵沉浮,绯红霞色掩映着城市,满街都是不同的汽车。
周围的同事陆续走了,又忽然有人来喊她:&ldo;夏林希?夏林希在吗,有学生家长找你,你快来接待室吧,就是二楼那个,我们主管也在呢。&rdo;
夏林希站起身道:&ldo;有什么事吗?&rdo;
&ldo;哎,还有谁没走啊?&rdo;这位同事没有回答夏林希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催促他们道,&ldo;都来接待室吧,我看那学生家长啊,气势汹汹的。&rdo;
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出来了几个人,都跟着去了公司的二楼。
他们尚未跨进正门,便听见一阵质疑声:&ldo;我自己是你们的老客户,我舅舅是你们的股东之一,为了给我儿子补习,我前后花了多少钱啊?&rdo;
主管赔着笑说:&ldo;太对不起您了,赵同学报名的时候,我不知道您是家长。&rdo;
谈话进行到了这里,接待室的玻璃门开启。
夏林希第一个进门,目光落到了客厅‐‐她看见主管一身休闲打扮,脸上带着一副谄媚的笑。而在主管的斜对面,坐了一个中年妇女,头发盘得十分细致,脖子上戴着天鹅项链,颧骨高高向外凸出,瞪着双眼瞧了过来,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
&ldo;这就是夏老师吧?&rdo;那位妇女自我介绍道,&ldo;我是赵同学的妈妈,今天放学接他回家。&rdo;
夏林希马上说:&ldo;您好。&rdo;
语毕,夏林希想了一下,那位被提到的赵同学,大概就是早晨语文课上,坐在最后一排的男孩子。
她还没明白前因后果,就听到对方的妈妈说:&ldo;夏老师,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儿子告诉我,你上课的时候让他出去,还说要是他的分数足够高,根本不用听你讲课?&rdo;
她这一句话刚抛出来,接待室就陷入了沉寂。
宽敞的接待室内,摆放了四座沙发,一张玻璃茶几,地上铺了软毯,走路没有声音。
夕阳余光照进窗户,镀上一层斑斓剪影,夏林希径直走过来,站在了窗户的旁边,也离学生家长很近:&ldo;对不起,您可以问一问别的学生,我当时并不是那个意思。&rdo;
主管在一旁帮腔道:&ldo;是啊,赵女士,我们的夏老师,是名牌大学的学生,她的素质一定过关。&rdo;
&ldo;我管你是哪里的学生?&rdo;赵女士撇开了手提包,并拢双膝朝向另一边,&ldo;还有啊,我儿子的手机里,存了很多夏老师的照片,都是今天上课拍的,没有一张和学习有关……&rdo;
她伸出一根手指,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指向一旁的夏林希:&ldo;这样吧,我就坐在这里,你给我一个解释。&rdo;
暮色四合,天光更暗,夕阳沉沉下坠,车流依然不减。夏林希瞥了一眼窗外,望着四处奔忙的人群,心想自己也是为了挣钱,能忍一时是一时,尽量不要惹是生非。
她努力保持心平气和,到底还是脾气上来了,最终仍然回应了一句:&ldo;您让我给出一个说法,还不如让赵同学解释,那是他自己的手机,我不可能逼着他拍。&rdo;
夏林希加重了语气,强调&ldo;不可能&rdo;三个字。
茶几上放着星巴克的纸杯,里面大约装了半杯咖啡,赵女士端起了那个杯子,喝完一口咖啡便说:&ldo;夏老师,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觉得自己刚进社会吗?就能听人家说好话,一点意见都不能提?&rdo;
夏林希偏过了脸,看到接待室的门开着,门外还有几个同事,此刻依次站在那里,就好像凑热闹一般。而在他们之中,也有庄菲的身影。
夏林希退让道:&ldo;没有,您请说。&rdo;
主管也丧失了耐心:&ldo;赵女士,您看改天再聊成吗?这眼看着都天黑了。小夏确实还年轻,但她真的有实力,高考理科全省第五名……&rdo;
&ldo;我们就事论事,&rdo;赵女士道,&ldo;不能因为她考试的分数高,就看不起自己的学生吧?&rdo;
夏林希一声不吭。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才想起来自己没开机‐‐为了防止蒋正寒定位,她一整天都是关机状态。
夏林希低头摸手机,对面的赵女士又说:&ldo;把你的脑袋抬起来,我和你说话呢,要家长供着你是吗,哪儿来的臭毛病?&rdo;
主管眼见形式不对,硬着头皮站了起来:&ldo;您看这样成吗?我给赵同学转班,保证去最好的班级,绝对是一等一的名师。&rdo;
夏林希补充了一句:&ldo;一定比我教得好。&rdo;
一定比我教得好。
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语速变得缓慢了不少。
夏林希是想让赵女士听清,然而这在赵女士的耳边,却有一种推卸包袱的意思。
&ldo;学生叫你一声老师,你还真把自己当老师了?&rdo;她端着咖啡杯站起来,一手拎着自己的皮包,&ldo;我花钱买你们的服务,我还不能提意见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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