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声立马“哟”了一声,不知天高地厚地得意道:“你嘴里能说出不错来?那我就是艺术家水准。”“我说歌不错,不是说你不错。”程声蔫下来,闷闷不乐“哦”了一声。他今天身上穿着张沉的衬衣,比他平时的码数大些,挂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他扯着衬衣边,一边扯一边心里诅咒:叫你不会说话,看我不把你的衣服扯烂。可他才扯了一半,那边张沉就已经把自己东西收拾好了,正背着包和奶奶说再见。奶奶的反应很奇怪,她盯着张沉,从上到下打量,来来回回足有好几遍,最后才兴致不高地说了声“路上小心”。程声奇怪,但没多想,他看张沉要走,急忙从茶几上抽出张乐谱,跑去塞进他书包里,煞有介事,“这是作业,通篇背诵,指法我给你写了,自己学,下次再手把手教你!”奶奶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个人,好几次想说点什么却临时刹车,最终一句话也没憋出来。送走张沉以后家里的气氛瞬间低落下来,程声被这种诡异的氛围压得憋屈,心里放不下话,主动问奶奶:“您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看着怪不对劲。”奶奶摆摆手,看着累极了,什么也没说便独自走回自己卧室。程声莫名其妙地心慌,他在客厅中央的白炽灯泡下站了很久,身上不断冒汗。大概过了五分钟,他忽然拾起自己的钱包和钥匙,顺着张沉离开的方向追出去。张沉走到一半时听到有人在背后喊他,他连头也不用回就知道是程声。果真还没一分钟后面那人便小跑着追上来,揽着他的肩膀喘气,“我跟你一起溜达着回去吧,等会儿我再自己回来,就当散步消食了。”这一路上两人谈论的话题变成吉他,他们慢慢走,聊很基础的事,程声故意拖得很慢,张沉早就看出他的意图,但什么也没多说。张沉家单元楼的对面是排树,他们默契地没有进门,而是站在树底下,没人说话。树叶很密,几缕月光打下来勉强看得到对面人,程声摸上了张沉的手,他穿着衬衣,程声就从他手背开始摸,把手钻进他衬衣袖口,到卡住了,再也摸不上去了,这才罢休。附近偶尔传来几声蝉鸣,聒噪不说还扰人心绪,程声的手还钻在张沉袖子里,紧紧抓着他小臂,他连手都没松就先出口一句:“再见。”张沉也说:“再见。”结果两人谁都没动,周围的蝉鸣声更剧烈了,程声还抓着张沉的胳膊,五感无限扩大,蝉的身体在膨胀,叫声变尖锐,指头上皮肤的温度开始发烫,程声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胳膊好滑。”张沉说:“天生的。”程声又说:“你鼻子好看,应该打个鼻钉,肯定很酷。”张沉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那东西没用。”程声继续漫天瞎诌:“万一哪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怕?表现出来的那种怕,比如茶不思饭不想,每天以泪洗面。”张沉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程声好像就等这句话,马上脱口而出:“我能不能再亲你一下?”他这样说觉得还不够,继续给自己添筹加码,“最近太难过了,我们亲一亲吧,互相鼓励一下。”程声等了好久对面也没回音,他半截胳膊还在张沉袖子里,抓着他的那只手随着等待时间越来越冰。程声在心里告诉自己,脸皮是阶级敌人,该抛就要,该踩就狠踩。他强忍着逐渐漫上来的失落,琢磨着要不然直接强吻他,最不济被人推开揍一顿。他这念头刚冒出来没两秒就忽然感觉手腕一痛,紧接着后背就磕到身后的树上,但一点儿都不疼,有只手垫在他身后。程声很快感觉到一股气流靠近自己,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也没来得及闭眼,嘴唇就被人轻轻堵上了。程声还睁着眼睛,月光从树叶缝隙里溜下来,他借这一点微弱的光看清了对面人此刻的样子,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闭着眼,睫毛轻轻地颤。他们离得太近了,额头抵在一起,鼻尖贴在一起,呼吸交错,几乎合成一股。程声死死盯着对面人这幅样子,他还没闭眼,舍不得闭眼,他知道世界上只有自己见过这样的张沉,想再多看一会儿。可他们离得实在太近,程声看着看着竟然看成了对眼,实在煞风景,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把眼睛合上,专心感受嘴唇上的温度。这是他们手动档楼道里黑漆漆,张沉和程声往楼道里走时忽然被站在楼道口的一个陌生女人吓了一大跳。那女人三十四岁的样子,但楼道太黑看不清她的打扮,只看得出脸上粉擦得厚,口红也红得人,拎一个看着值钱的单肩皮包,精神状态不大好。她不知道在楼道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没看到他俩刚刚在树底下的所作所为,一见两人一起进来便匆匆往出走,但走到一半时无意瞥到张沉的脸,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踩着高跟鞋踏踏踏地离开了。程声被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女人吓出一身冷汗,原本因为刚刚那个缠绵的吻而烧起来的身体都凉下去一半,他今天对周围人的情绪异常敏感,惴惴不安地问张沉:“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她盯着你看了好久。”“不认识。”“她是不是看到咱们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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