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沉前几年一直做技术岗,即使后来为了把时间留给做音乐而转非技术岗,周围同事仍然习惯性喊他张工。他仔细清理自己的工位,对身后带了半年的两个实习生说:“想我可以周六来bli看我们演出,我请你们喝酒。”后面两个人不大好意思地笑:“偶尔去看看,但你们的歌太小众了,欣赏不来,听多了脑仁疼。”他们刚来公司时无意发现自己上司有乐队,趁周末偷跑去音乐节看演出,结果在铺天盖地的刺眼光线中看到自己上司在台上拿音乐发泄快要溢出来的情绪,和贝斯手一起往观众席洒水扔话筒,结束时还把吉他弦崩断两根,吓得再也不敢去看他们的演出。之后公司里大部分人都知道张工有支乐队,吉他贝斯键盘样样行,两个实习生猜他们上司一定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会这么多乐器,普通人家哪里养得起?张沉偶尔听过几句讨论自己的谣言,但都笑笑过去,从未解释过。午饭时同事一了炒面,但张沉爱吃垃圾食品,抱着盒炸鸡一个人去了公司天台。他趴在天台栏杆上向远望,层层高楼叠在一起,仿若要把整座城挤破、要把天冲烂。张沉想起他趴过的栏杆,他不知多少线的家乡小城,他常走过火车站东边的老桥,可他站在那里只想往下跳,因为那时他能看到的只有满眼黑,黑烟黑雾,粉末状干燥呛人的黑色空气。他再看这一线城市的壮阔群楼,开天辟地般拔地而起,只觉得那里面有他的血液,有好多人的血液。晚上同事给他办欢送会,其实全是张沉请客,几个女同事推拒说要减肥,张沉说不肥为什么要减,那几位女同事有了借口,于是火速转移阵营,说好久没吃火锅了,偶尔吃一次没关系。饭桌上同事们问起辞职后的去处,张沉说创业公司,其他人惊得停下手里筷子,隔壁组和张沉关系好的男同事问:“现在是个人都喊着创业,靠谱吗?”张沉说:“靠谱,创始人能力特别强,从谷歌辞职回来的。”其他人稀稀拉拉一阵“那不错”,之后便再不谈工作上的事,专心从红油里捞羊肉。聚餐结束,张沉研究生后录音棚躺一躺晚上程声去了趟bli,滴酒不沾,趴在吧台上一个劲往肚里吸冰可乐,慢慢等自己在后台的发小忙完来找他瞎侃。秦潇在后台溜达几圈,拿了包刚炸出来的爆米花去大堂里找程声,远远瞥见花枝招展的程声夸张地“噫”了一声,挨着椅子坐下就先刺他一句:“你怎么今天穿得像刚蹦完迪似的,一把年纪了还没骚够。”“张沉不也和咱们差不多大?他能这么穿我不能?”秦潇在这个酒吧里喝冰可乐的奇葩旁边开了罐酒,随口道:“人家玩乐队的,跟咱不一样么,四十岁估计也和现在差不多打扮。”他们一个单身汉一个新手奶爸,挨着吧台东一句西一句随口侃,聊完创业聊乐队,秦潇又提起张沉,说这人工作时认真得不像话,虽然程声脑子抽筋把工资开得高出行业水平,但张沉好歹技术出身,人手不够可以让他技术用户两边跑,一定能压榨得值回工资。程声咕噜噜把一杯冰可乐干完,手里吸管搅着冰块,说:“他鬼精着呢,拟的合同里专门把加班那条挑出来让我加进去,根本压榨不着他。”“这小子真行!”秦潇咂嘴,但转口又道:“他那人完美主义,说是不加班,但假如真有工作没做完,你撵他出办公室他都要做完才走。”程声嘴上“嘁”了一声,其实内心深信不疑。可秦潇以为他不信,翻着自个脑子里张沉从前的事迹,信誓旦旦跟他说:“他们乐队在我这儿演了好几年,我可了解他,你别看他平时对人温和,但一到正经事上就要翻篇,事事追求完美,搬音响调设备都要亲自来,一首歌能做出七八版编曲,最后没一个满意的就真能狠心把这七八版编曲全废了,完全不在乎自己赶了好几个月的成果白费,仙儿都要被他折腾死。可见这人越是重视什么越喜欢跟自己拧。”就最后这么一句话,程声联想到自己,咣当一声把玻璃杯扔在吧台,吊着一口气从酒吧开车赶去张沉录音棚,在这荒郊野外蹲了几乎三个小时,把附近蚊子全喂饱才等来有些醉醺醺的张沉。张沉平日里的样子和玩乐队时毫无一点相似之处,程声甚至怀疑他身体里装了两个人,一个负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另一个负责无休止地发泄他压抑的情绪。他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张沉,手里攥紧下午忘在车里的文件袋,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说自己来送资料。张沉先是看看他手里的资料袋,又抬手看了眼手表,没表示任何疑问就邀他留下来住,拉他进门前多看了他几眼,轻飘飘说了一句:“今天穿得挺年轻。”黑夜里叽叽喳喳的虫叫声刺耳,程声跟着张沉进家,心里竟涌出些得意别人一定没有被张沉主动邀回家的待遇。这座录音棚在郊区,二层楼的小别墅,地价便宜,大得出奇。里面的装修和张沉本人一个风格,一水灰蓝低保和色,自带空调制冷效果。进门后程声先好奇地在几个屋子之间转悠一来回,听张沉偶尔介绍几句里面奇怪设施的功能,顺便自然地搭几句茬。他早听说张沉偏爱买些自己不大会的乐器,但当他推开专门存放乐器的房间门时还是被吓了一趔趄这哪是乐器存放室,分明是个小型乐器行。“怎么还有中提琴和马林巴,这些你全会?”程声进去挨个摸了个遍,无意间瞥到角落里一只封住的黑色大琴包,但没在意。“会一点,有时候歌里需要加点马林巴效果,就现学了一些基本打法,水平很业余。”张沉酒品好,不凑近根本看不出喝过酒,他有一搭没一搭跟程声闲聊,像是对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中途他揉着眼睛去卧室换睡衣,出来时手里拿了另一套搭在程声肩上,“我的睡衣,可能稍微大一些,你凑合一晚上,没什么事我就去看你带来的资料了。”程声不至于在工作上胡搅蛮缠,接过睡衣说了句“好”,转身往浴室里走。但身后的张沉想到什么,忽然从背后拍拍他的肩,说:“如果你们还缺人,我去问问原来几个想跳槽的同事,看他们愿不愿意过来。”程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开玩笑说:“你还自带hr属性?太客气了。”张沉说:“给公司招人创收,应该的。”洗完澡出来时张沉工作室还亮着灯,程声身上穿着他的睡衣,比本人整整大一号,湿漉漉黏在皮肤上。他这次难得识趣地没打扰人家工作,把头发吹干后从门缝里瞟一眼,看到里面的人正撑着脑袋认真看资料便回了卧室。工作室里的张沉只随手翻了几页,之后一直靠着椅子发呆。他在原地呆坐了半小时,被顶光耀得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出门接水时竟鬼使神差走到自己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半梦半醒中程声感觉身边来了一个人,那人不断拿手在他脸上触,触到鼻尖时程声彻底醒了,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旁边的人被发现了也没丝毫慌张,在黑暗里说:“我想看看你。”“你不是说已经忘记我长什么样了吗?”“忘记了才要看。”程声平躺在床上,闷闷地说了句“好”,转口又问:“那你在我脸上摸来摸去干什么?这么黑你看得清?”旁边的人想了想告诉他:“海燕说闭上眼睛能看到更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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