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真实情绪,云潇立刻又从篮子里翻出了另一种灵菇递给他,指了指他胸膛的伤口说道:“这里是被古尘刺伤的吧?还好已经用龙鳞止住了血,快试试这种灵菇,灵霜说这个对治伤最管用了……”
“阿潇。”萧千夜按住她的手,将灵菇放回了篮子,两束目光对视的瞬间,整个树屋忽然间就陷入了寂静,云潇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他,却听见一声淡淡的笑在耳畔响起,“阿潇,小时候我总是觉得你贪玩任性,又不爱练剑又喜欢偷偷溜出去玩,我从小就被我爹管的很严,从记事起他就按照军营的规定对我严加管束,所以到了昆仑山之后,你热情开朗,没有一点贵族小姐该有的矜持,真的让我好不习惯。”
“我又不是什么贵族小姐,不讲究那些。”云潇小声嘀咕,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好好地忽然说起这些往事,萧千夜还是认真看着她,只是眼里一点情绪也没有,仿佛只是在出神的呢喃自语:“我知道自己是要走的,而且只要走了就绝对不会再回去,即使大家都说师父更偏爱我,但我清楚师父的衣钵最终都会由天澈继承,你是论剑峰大峰主的女儿、是掌门师父的弟子,也是天澈的师妹,你就是那个最好的左膀右臂,一定能携手将师门的训诫发扬光大。”
“我?”云潇忍不住轻声问,心里有一种奇特的复杂感情,“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
“嗯,我说了你一贯贪玩。”萧千夜毫不避讳的接话,让她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后来师父让我陪你,甚至让我教你剑法,我想着不能让你那么散漫下去,总是一大早就把你喊起床,我希望你能好好练剑,将来不仅能帮着天澈壮大昆仑山,你也能保护好自己,毕竟是个从小生活在山上的女孩子,山下的世界是复杂的,你的性格很容易被骗被欺负,有一门手艺加身,以后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应该也能保护好自己。”
说到这里他终于苦笑起来,似乎是艰难的咽下一口酸涩的沫,睁大了眼睛,眼神宁静又干净:“很奇怪吧,那时候我只有十几岁,却在思考未来很远很远的事情,每一样都没有把我规划入你的人生,只希望你能独立自强。”
“那现在呢?”云潇靠在他的怀里低声追问,听见他的心跳不知受到何种情绪的影响正在剧烈的跳动,萧千夜深吸一口气,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左右摇晃,“现在?现在我很不得打断你的手脚,也想把你绑在身边。”
“喂!”云潇忍不住被他逗笑,眼里却是一瞬间不知不觉的被泪光湿润,萧千夜苍白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血色,“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那时候的你被身上未知的‘怪病’所扰,无论是练剑还是法术都必须小心翼翼,可我还是强硬的要求你认真学习,现在的你已经有了皇鸟的原身,有了神界天火的力量,而我却想把你重新变成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小师妹,连我自己也觉得可笑。”
这些回忆锋利如刀,让他的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薄唇颤抖着似乎要说什么,却终究硬生生咬住了牙,只是低下头去轻轻舒出一口气:“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该有多好啊,什么浮世屿的凤凰原身,什么神界的天火,还有那个阴差阳错逃到人界的魔神破军,我不在乎,我一点也不在乎,我醒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带着你远走高飞,可我知道……我知道你在骗我。”
云潇沉默着,身体的却在他的怀里更加剧烈的晃动,她清楚的感觉到一个冰凉的吻极轻极轻的点落在自己的额心,仿佛能冻结她的内心:“阿潇,任何人答应帝仲我都能阻止,只有你……你答应了他,我拿什么阻止你?”
“我……”她艰难的发出一个音,顿时喉咙就被酸楚淹没无法出声,萧千夜轻拍着她的后背,问道,“真的只能这样吗?”
“我……不知道。”云潇已经将整张脸都埋入了他的怀里,终于在他面前卸下全部的伪装,压抑已久的恐惧让她忍不住颤栗起来,低低回道,“我不知道,他从对阿琅出手开始应该就已经在计划了,如果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我、我相信……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相信他?”萧千夜闭着眼睛被刺痛心扉,“是啊……你从来都是相信他的。”
“不,不是这样!”云潇竭尽全力的为自己辩解,一把按抓他的手腕惊恐的摇头,“我不是因为相信他才这么做的,我确实能想起来一点点神界的事情,破军不是和我关在一起的,他在更深的底层,已经不知道被关押了多久,他的特性是先破后立、先耗后补,是一种近乎逆天的力量,连天帝都不能彻底消灭他,如果不是窜逃到人界,受到境界影响必须抢夺宿主才能生存,他几乎是没有天敌的,他在人界就是最脆弱的时期,是杀他最好的机会。”
她的心在剧烈的动荡,脸色苍白的咽了口沫,仿佛被某些破碎的记忆影响,眼里有深刻的紧张:“我知道帝仲的打算,因为破军原有的宿主修罗鬼神已经彻底被你们杀了,他野心勃勃的盯上了冥王,可冥王身上有着神界天帝的力量,让他一时受挫无法吞噬成功,所以才演变成现在这副看似两两相融、甘心认冥王为主的场面,其实不是,他在等着冥王被死灰复燃的反噬之力逼疯,冥王也在控制着他,而我……我可以消除这份隐患,甚至可以不动声色铲除他。”
“煌焰想杀你不是一两天了,他疯起来自己也控制不住的……”萧千夜的双眉微微蹙起,却听见她更加坚定的回答,“他杀不了我。”
两人互望着彼此,云潇终于站起来,抱着他的头放到自己怀里,她的心跳已然恢复平静,以一种铿锵有力的节奏跳动着:“只要我不松口,冥王也好破军也罢都杀不了我,放心,放心等我回来好不好?这么多年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从来都是你站在我面前叮嘱承诺说自己一定会回来,这次换我了……等我回来,我一定平安回来。”
他一个字也没有回答,恍若失神的明白了一个被疏忽已久的事实——原来等待的人才最为痛苦。
第1187章:瞒天过海
云潇摇了摇发呆的人,从树屋的一角抱出来个小盒子递给他:“对了,这东西在你身上一直闪着古怪的光,我担心对你不好就把它拿走了,是那块从六欲顶找到金镜碎片,你该不会把这事忘了吧?”
萧千夜头疼的往后仰倒,根本一秒钟都不想再去考虑那些麻烦的事情,云潇连忙又把他强行拉了坐起来,打开盒子之后,小小的碎片果然绽放着朦胧的光晕,他蹙眉望了好一会才伸手去接,顿时脸上的神色就被惊住,低道:“之前苍礼就在借助金莲移动,现在好像停下来了,这地方……是哪?”
“什么地方?”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萧千夜轻轻抚摸着碎片的轮廓,将远方感知到的景象缓缓呈现在她面前,那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宫殿,同样白色的蔷薇花爬满了宫阙围墙,然而不知为何,血水正在从花瓣上一滴滴滑落,坠在下方宽阔的广场之后,仿佛一朵朵妖冶诡异的血莲,整个宫殿雾气笼罩,有锋芒的刀光剑影砍向守卫的禁军,明明是一场血腥的屠杀,却奇怪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云潇被幻象中的画面惊得倒抽一口寒气,就在她凑近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的时候,碎片发出“咔嚓”的破碎声,好似有什么强大的力量终止了所有的感知,宫殿和花朵在血光中消散湮灭直至无痕,萧千夜立刻将其紧握在掌心,金镜碎片和其呈向幻化的金莲之间正在被切断,而依赖它们而产生的所有空间通道也在飞速闭合消失,他迟疑的看着转瞬消失的幻象:“被摧毁了,对方主动摧毁了金莲。”
“他发现了吗?”云潇不由自主地脱口,萧千夜摇摇头,“不可能,他要是发现了一早就不该再使用金莲的力量,这更像是目的达成,已经不再需要了。”
“目的……”仿佛从这两个字里感到了某种深刻的不安,云潇努力回想着刚才幻象里的场面,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有宫殿有禁军,应该是皇宫?”
萧千夜闭目想了一会,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回忆正在源源涌来不断的拼凑成型,终于让他那双冷芒四射的眼睛忽然间凝定住,惊讶脱口:“是太曦列岛!太曦列岛……政变了?”
两人皆是不可置信的对视了一眼,云潇哑然说道:“太曦列岛?那不就是螺洲湾白三娘所在的国家?《上天界·海外东经》一卷中记载的面积最大、历史最悠久的一座流岛,你说、你说那里政变了?”
萧千夜一时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的还是眼睛平静而冷澈的,似乎对远方那场突如其来的政变根本提不起一丝兴趣,回忆着螺洲湾最后的混战,淡淡说道:“白三娘应该是被沈眠岁救走了,我估计沈二爷的目的就是想借着公主卖份人情给太曦王,好继续发展他的传教事业罢了,不过沈眠岁已经死在了婆门岛,我倒是没有注意那只巨鳌上是不是还有别人。”
“也就是说白三娘是在婆门岛被别云间救走了?”云潇思考着他的话,连连咋舌,“之前十娘说起别云间,说是大宗主之下设有六部,其中苍天、青圭、赤璋、玄璜四部是负责山海集,黄琮从十年前开始就搅入了一波纵横流岛武林纷争,白琥更是销声匿迹快二十年了,难道别云间也在打太曦列岛的注意?他们在黑市敛财多年,不仅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极为广阔的人脉网,甚至六部的人数加起来能超过正规军队,他们一定是很早前就盯上太曦列岛了。”
“不管他们。”萧千夜心烦意乱的打断她,仿佛是回忆着什么,仿佛又是掩盖着眼里的种种情绪,“山海集和六欲顶先后出事让他们感到唇寒齿亡了吧,所以直接攻陷太曦列岛做靠山,毕竟那种亡命之徒为求自保可以拿数千万人命做筹码,我总不能为了几个人,真的击毁一座流岛。”
云潇没有立刻回答,走上前帮他按摩着穴位,直到他的脸色缓缓恢复柔和才低低说道:“你也说了那是一群亡命之徒,又是混迹黑市精于算计,那种人怎么可能治理的好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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