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训你,你总得听着,来都来了,我不也被红姨数落了一整天,正好让人家好好给你检查一下。”萧千夜接下话,“刚才我来的路上遇见赵颂,他说那架逃走的机械鸾鸟已经被击落,腹舱内的驾驶员和赤璋都被海军活捉了,现在三翼鸟在协助海军收拾残局,关于山市巨鳌牵扯到的那些灰色交易想必也会很快浮出水面,所以现在只剩你了,好好养伤,听话。”
“真的呀?”云潇总算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这么快就被击落了吗,我还在担心三翼鸟追不上,想着要不要让阿琅过来帮忙呢。”
“嗯……”萧千夜点点头,正准备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的时候,忽然耳根微微一痛,余光瞥见一抹白光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他不动声色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腹中,转道,“东海这几天在下暴雨,机械鸾鸟被恶劣的天气所阻失去平衡,又被三翼鸟和军舰围剿终于失去平衡坠海,也算是……天公作美吧。”
“天道好轮回嘛!这就叫恶有恶报,自有天收。”云潇笑咯咯的戳了一下他的鼻子,悬着的心放下之后,她懒洋洋的抱着枕头躺了下去,萧千夜急忙摇醒她不让睡,“等会在睡,先起来把药粉涂了。”
“哦。”云潇只能又乖乖坐起来,他轻轻揭开衣服,她肩上的伤是被缙河以龙血珠偷袭所致,但若只是以肉眼观察来看,伤口几乎已经自愈的差不多了,萧千夜一手捏了一些药粉,另一手则趁她不注意暗中抽出了一根淡淡的金线,玉玲珑的粉末洒在伤口上,发出噗拉拉的灼烧声,云潇倒抽一口寒气,还是被痛的整个人抽搐了一刹,白色的粉末迅速化为灰烬融入血肉中,他的眼里却有些疑惑,继续又捏了一些撒上去。
不由地,他的心里泛起了一丝说不清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起来,让视线一阵一阵的出现重影。
“够了够了!好痛呀!”云潇被痛的直龇牙,立刻按住他的手不让继续,她拉上肩头的衣服穿好,仿佛是微微顿了一顿,脸色瞬间苍白了许多,萧千夜扶着她躺下,手里的金线也在同时从云潇的右手中钻入,他不得不忍住心疼加重了手头的力道,就在这一刻,金线将她全身朦胧的火焰全部散去,青紫泛黑的皮肤终于彻底暴露在眼底!
“你!”萧千夜惊得一时手足无措,云潇呆滞的看着他,疼痛的感觉因为身体的麻木而显得有些迟钝,直到她忽然意识到遮掩伤势的火焰被他抹去,下意识的抓着被子想把自己重新包起来,然而她的手只是轻轻的一抬立刻就如断线的木偶完全失去了力气,龙血被火种燃烧成黑雾,混合着鲜血隐隐有沸腾的迹象,正在一起从龟裂的皮肤下方诡异的渗出来,不过一会就将整个床褥浸湿。
“阿潇!”他大惊失色的叫着云潇的名字,心如刀绞,真的如帝仲所言,她竟然伤的如此严重!可就是这样的状态,她硬是强撑着陪伴自己在山野里走了整整一夜,甚至还准备带他前去东海岸支援,她究竟想隐藏到几时?
他真的在庆幸自己这一次的选择,若非如此,他一定会后悔终生!
被声音惊动的红姨慌忙跑过来,一推开门,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低道:“怎么回事?让你给她敷个药粉,怎么会搞成这样?”
萧千夜紧紧抱着云潇,看见红姨就像看见救命的稻草:“红姨,她全身都是伤,一直用法术遮掩着不让我们知道,您快救救她,玉玲珑……玉玲珑还有吗?”
“你先出去。”红姨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即使现在的场面是如此让她心惊肉跳,还是立刻冷静走上前,果断将他推了出去。
“萧阁主。”分心之际,峥嵘匆忙的走过来,焦急的道,“师父说云姑娘全身都有密密麻麻的创伤,需要将玉玲珑的粉末融入水中让她泡着,但是我们手上的玉玲珑不够用,剩下的那一点眼下只能暂且稳住毒素的蔓延,而且也没有办法深入五帝湖南岸找寻,所以、所以……”
“我去找。”萧千夜一口应下来,仔细询问了大致的位置,又道,“麻烦你们照顾她,若有任何需要,可以去军阁找赵颂帮忙。”
剑灵破碎之后御剑术已经无法使用,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光化之术也只能勉强走走停停,才掠出雪城没多久,萧千夜倒抽一口寒气头晕目眩的顿住了片刻,就在精神恍惚之际,帝仲无声的出现在他身边,按着他的肩膀微微灌入自己的神力,身体仿佛有了一刹那的如释重负,让视线恢复清晰。
“千夜,自己小心。”帝仲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温柔的好似从未有过隔阂,随即神裂之术消散的风里,不知所踪,他这才恍若失神的转身,身后却只有飘飞的大雪,曾经共存共知的两人真的已经形同陌路。
第1006章:底线
帝都墨阁深处,天尊帝正在认真看着从东海、万佑城、雪城三方送来的最新战报,只是很久很久他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四年前山市巨鳌入驻飞垣之际,公孙晏曾经对其进行过一次彻头彻尾的大调查,上至文舜、赤璋,下至街道上的商户小贩都有详细的报告记录在册,后来神工坊协助东冥各大城市重建,他亲眼见过那些做工精湛的机械云鸟叼着精钢柱的场面,然而万万没有料到,在这些欣欣向荣的背后,竟然会隐藏着如此巨大的危机!
想到这里,明溪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一头冷汗的公孙晏,显然也发现了帝王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伤势才好转的镜阁主双颊滚烫,尴尬的咧嘴露出一个极为僵硬的微笑,侧过脸不好意思和他对视,公孙晏哪里还敢找理由推脱责任,只能硬着头皮承认:“这个……是我疏忽了。”
毕竟是经过自己默许才得以常驻飞垣的黑市,明溪也不好对他多加指责,轻轻摇了摇头:“镜阁这么多年如鱼得水,你还是第一次栽了跟头吧?经过这一遭,你也得吃一盏长一智才行,黑市毕竟危险不好控制,如今全境的资金周转已经快要恢复正常,也是时候好好整改一番,不要再让那些毒品、军火瞒天过海的混进来,上次极乐珠事件,牵扯出一大批问题官员,让百废待兴的城市又遭打击,这次更严重,要不是萧千夜及时击落了那架机械凰鸟,真等人家火力全开一头撞进帝都,只怕是要鱼死网破,不知道要拖着多少百姓无辜送命。”
公孙晏大气也不敢出,又因为伤势实在止不住连咳了好几声,明溪顿了片刻,转身倒了一碗水给他:“宸曦来报,三翼鸟轮番追击那架逃窜的机械鸾鸟,终于在东海上空将其彻底击落,如今腹舱驾驶和文舜聘请的影守赤璋都被活捉暂且羁押在海军分部,但是凰鸟的驾驶和意外闯入的辛摩依然下落不明,眼下三翼鸟和狰都在山间搜捕,不过那东西从万丈高空解体坠落,破碎的零件撒的到处都是,估计需要耗费点时间才能找到了。”
“万丈高空掉下来,真的还能活着吗?”公孙晏有些不解,明溪略带担忧地望了他一眼,习惯性的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说道,“高长风来报,山市巨鳌失控后冲出镜泊湖,不久就一头撞上了高山昏死过去,那上面被凰鸟的火炮扫射成了废墟,混合着暗箭上的毒液,让来不及撤离的商户客人无一幸免,但是他们仔细搜查之后,在蜃楼后又发现了两架鸾鸟和十架翼鸟,因为被残留的法阵保护,机械整体并无大的损坏,眼下那批东西已经被军阁扣留,经过调查,那批已经被杀的驾驶员曾用药物改造过身体,腹舱内还残留着元婴金丹这种明令禁止了很久的东西。”
公孙晏一惊,连咳嗽都被硬生生压了回去:“元婴金丹?那不是以前缚王水狱研究出来的‘补品’吗?我记得还挺受欢迎的。”
明溪瞪了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人,虽然还保持着冷静没有骂他,语调已然压重了不少:“缚王水狱自双王一战后塌陷,从此再未被启用过,关于那些恶毒的试验记录也早已经传令销毁,仔细算算都有七八年了吧,可是为何缚王水狱研制的东西会出现在一个四年前才来到飞垣的黑市内?甚至还帮着文舜造出了那批机械驾驶?你好好给我查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个永乐王在暗中获利。”
公孙晏听出了狠厉的杀气,打了个寒颤一秒不敢迟疑的点头,这些年他借着镜阁主的身份黑白通吃,但他清楚的知道明溪的底线在那里,并且坚定的守着这条线,从来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另外……”明溪忽然抬头,仿佛想起来什么其它事情,快速的在桌上翻找起来,“说到高长风,昨天是不是有个自称他妹妹的家伙闯入帝都被抓了?”
“是有这回事,不过已经让萧奕白带走了,现在应该还在他那里吧。”公孙晏忍不住笑出了声,叹道,“那家伙乘坐着一只三翼鸟横冲直撞的闯进天域城,没有按照规定去北门烽火门换乘,而是直接走的东门,这不还没到天守道就被军阁拦截逮捕了,嘴上嚎着自己是高长风的妹妹,奉军阁主之命特意来帝都城取东西,但身上又拿不出来任何的信物,不过她穿着军阁的队服,慕西昭就把她带回去问了问情况,然后就通知萧奕白把人领走了。”
好一会明溪才从桌上找到那份军阁本部的报告,托腮沉思了半晌:“她说神工坊的工匠来自一座名为西岐的流岛,几十年前爆发战乱之后,岛上的工匠意外被山市的老板文舜所救,这才入驻巨鳌背上创建了神工坊,他们制作精钢柱和机械所用的原料也是来自故乡的一种罕见矿石,但是西岐岛在几年前就被邻国东济岛彻底吞并,而萧千夜阴差阳错之下结识了当地的实际掌权者,并得到了对方一枚军督令作为信物,她是来取这个东西的。”
公孙晏点头接话,自然清楚明溪想说什么:“确实,神工坊离开西岐之后也是靠着山海集这种黑市才能获得原料,如果我们能以更便宜、更方便的手段得到那种必不可少的矿石,那么想说服神工坊留在飞垣继续协助城市重建就会轻松许多,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那位军督大帅,毕竟他们两国打了几十年的战,国仇家恨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萧千夜到底和人家什么交情,能不能卖这个人情给他。”
“你盯着点,神工坊我一定要留下来。”明溪眉角轻微跳动了一下,沉吟许久,补充,“若是实在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人可以不留,技术一定要留下,不仅仅是重建所需的精钢柱,还有那种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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