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以晴做了个梦,风肆无忌惮地将自己的毛发向后追去,又刺又软的青草拂过全身的触感带来微微的震颤。她无拘无束地奔跑在山野间,眼角偶然瞥到路边一个仙气飘飘的女子,她陡然停止脚步,静待女子转过头来,竟是初晴姐姐。
初晴却指着笑她,“叫你不用功,被打回原形了吧。”
陶以晴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打量四周,并未看见沉途的身影,不由暗自松口气。
她撑起身下床,却在看清自己的手掌时忍不住惊叫出声。
初晴闻声赶来,不明所以还有兴趣调侃,“发生何事?叫得这般凄厉,别家听去还以为我们这儿打牙祭杀猪——”
后半段话湮没无闻,只因她看清眼前的陶以晴身后那条藏不住的蓬松尾巴,以及她那双长出黑色绒毛的手。陶以晴委屈地看着姐姐,悔不当初。噩梦应验了吗?难道她当真要被打回原形?
“怎么会——”初晴下意识呢喃低语,随后神色一凛,厉声喝道:“这些时日都发生何事?我要你一五一十都说与我知,不许有半点隐瞒!”
陶以晴哪里还敢瞒着姐姐,将来到此处发生的种种怪事一五一十都说与初晴,事无巨细连同自己做的那些幻梦以及无上寺内老秃驴的告诫。
只是略微隐去了自己与沉途之间的纠缠。
只说怕是旧祠内的东西缠上自己,说着便褪去胸口处的衣衫,将那处奇怪印记展露给初晴瞧看。本来白皙胜雪的细腻肌肤此刻竟生出红白相间的绒毛,令二狐愈发担忧。
饶是如此,绒毛之下魔印依旧清晰可辨。
“莫要自乱阵脚,待我先去问问住在此地的老友,看看能不能查出这东西的来头。”初晴开口便极为沉稳,陶以晴听在耳中只觉吃下一剂定心丸。
“你先去院中静坐冥想,这会子还能吸取日之华,羲和娘娘会保佑你。切记不可乱神、不可分心。”
初晴交代完便匆匆出门寻找老友询问,陶以晴也不敢再偷懒,连忙顶着灼灼日头打坐修炼。
不知不觉间日落月升,初晴终于返回宅中。初晴一眼便能看到院中打坐的陶以晴,较之先前濒临打回原形的模样已好转许多,两只前爪的毛发已经褪去,恢复光滑的肌肤状态。唯有身后那条蓬松的毛尾巴还未收回。
初晴面露忧色,但为了不让妹妹过虑随即整理好思绪,唇边挽起笑上前等待其冥想结束。
陶以晴睁眼时初晴已站在身旁等候,连忙发问,“姐姐可问到什么?”
“乡野之说罢了。不过倒是确认了那东西生前的身份。”
“噢?那是……”陶以晴试探。
“一个走火入魔的沙弥。”
“啊——”陶以晴发出短促惊叫,连忙抬手掩下声音,那魔头原是个小秃驴?她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心里是何感想。但依着沉途那瀑布似的长发,若非初晴告诉她,她决计是想不到沉途曾经竟也是无上寺的一员。穿着僧袍落发为僧?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初晴面色凝重,据老友所言,百年前无上寺信奉的欢喜禅还远不如现在这样普及,但亦是众所周知之事。只是那时僧侣们会在密殿修习一种名为无上瑜伽的秘术,据闻如此才能参观大神、悟得真理。他们首先从民间择选明妃天女入寺,授珠仪式过后,凡女成天女,也便有了神力,可助僧观空。
也是听闻在八十年前无上寺里的一个沙弥执意不肯修习无上瑜伽,有天突然发疯,杀光寺里的其他僧人,砸碎寺内大半神像后被游方道士镇压。但其怨气冲天、杀业过重,当年竟无法超度。于是集多方之力为其修建祠堂,以符文裹身,封禁于山顶。
后来无上寺花了整整百年才重整旗鼓,也是近些日子刚恢复元气。
谁知自家妹子初来乍到,误打误撞就将这魔物的封禁破开,这才让魔物有机可乘,还在她身上刻下魔印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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