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苏家依旧是要回老宅过的,苏家老宅就在离青石镇不远的柳树村里。
苏文山在家里排行老大,上面只有一个母亲,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弟弟苏文海当初分家的时候得了老宅,自然是在家供养母亲,三妹苏翠早些年嫁到了镇上,小妹苏冉今年十六了,已经及笄,马上也要说亲了。
一说到要回柳树村过年,柳氏就满心的不愿意,不过这大过年的,怎么也是要回去的。这不,没法子,只能早早的就开始收拾东西,腊月二十三的时候就关了铺面,开始采买过年需要的物品。
苏文山倒是想买的齐全一些,无奈柳氏不愿意,大过年的,为了这么点事吵架也不合算,因此也就凑合着买了一些,柳氏那样精打细算,买回去的东西也就刚刚够自家人吃用的,另外也就是多给老太太买了两匹布,至于弟妹小吕氏一家,她是一点东西都没打算给的。
二十四的时候,苏家就举家回了柳树村,本来柳氏想晚两天再回去的,可是听说韩家二十五去送礼,那么她自然是要赶在这之前回去的了,捞着点边边角角的也总比什么都捞不着的强吧。
柳家村顾名思义,种了许多的柳树,春天的时候柳絮被吹的到处都是,纷纷扬扬就像下雪似的,人一出去站的时间长了,头发上衣服上便都沾上了,有趣的紧。
苏家一家六口雇了辆马车,这马车在青石镇上也算是常见的,但是村子里却寻常见不到,因此当苏家人坐着马车回到老宅的时候,苏家老太太吕氏和她的侄女小吕氏就都瞥了嘴,小吕氏嘴快一些,“大哥家这是发财了?竟然做了马车回来,可怜咱们一辈子也还都没做过马车呢。”
苏文山憨厚,闻言嘿嘿笑了笑,“弟妹要是想做马车那还不简单,镇上有的是,雇一辆也花不了多少银钱。”
“花不了多少那也是要花银子的,大哥你不知道我们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哟,那是恨不得把一枚铜钱掰成两掰花的,大哥既然有银子,何不接济接济咱们呢?”小吕氏再加一把火,吕氏也不管,只是盯着从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看。
柳氏这边却忍不住了,“咱们再怎么有银子,那也是一家子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挣来的,如今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偏有的人不知足,不干活能过这样的日子已经不错了,还想天天躺在床上数钱呢,就算是天上有钱掉下来,那也得你上屋顶去砸个窟窿不是?”
闻言苏瑾姐妹几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娘这话说的也太精辟了吧?小吕氏有些恼了,狠狠的说道:“就算你们不肯借给亲弟弟两个银子花用,那娘你们总该管的吧?啧啧,瞧瞧这一个个的都穿的花枝招展的,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次给娘带了些什么来?”说罢一把拉住苏棠,“棠丫头,你这身衣裳少说也得花上几两银子吧?”
苏棠性子和软,小吕氏这是拣软柿子捏呢。
柳氏刚一皱眉,苏霜和苏瑾就一边一个拉了苏棠往院子里走,苏瑾手里还捧着一个包袱,走到吕氏跟前,甜笑着说道:“祖母,这是我娘给您扯的布做的衣裳,您瞧瞧可还喜欢?这里面还有几包点心,是我娘特意从点心铺子里给您买的,她说您牙不好,要吃这些甜软的,连烁哥儿要吃娘都没舍得给呢。”
听了这话吕氏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看了看苏瑾手里的包袱,又看了看苏烁,带着些埋怨的看了柳氏一眼,“既是烁哥儿喜欢吃,自然是都要给他吃的,小孩子就是嘴馋这些,走,烁哥儿,祖母带你进屋去,祖母知道你今儿要来,可是给你留了好些好东西的。”说罢就拉着苏烁走了。
苏烁不想去,回头看了他娘和姐姐们一眼,见没人拦着他,便只好跟着去了。
小吕氏在一边看着恨得牙根痒痒,老苏家就苏文山和苏文海两个儿子,而柳氏虽然不受老太太待见,可好歹也给苏家留了个种,而她呢,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就算吕氏是她姑母又如何,再偏心自己,可那好东西还不是都给她孙子留着了。
“娘,我饿了。”小吕氏的二女儿苏青也才八岁,半大的孩子,也没瞧见她娘这会子正心情不好,猛地扑了上来,说饿了,小吕氏正生气自己生不出儿子来,见状扯过来‘啪啪’的就冲着背上打了两下子,边打边骂道:“你这个赔钱货,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吃,我打死你算了,省得你浪费粮食。”
打的个苏青哇哇的哭了起来。她亲姐苏梅在一边站着也不管,只是眼巴巴的瞅着苏棠姐几个身上的新衣裳看。最后还是苏棠看不下去了,揽了苏青哄了两句,又让苏瑾拿了口袋里的糖给她塞到嘴里才好些了。
柳氏虽然泼辣,却是个极疼孩子的,见小吕氏这样打骂自己的闺女心下便有些不忍的皱了眉,却因为不愿意跟二房有什么牵扯转身进了院子,先回了自己原先住的屋子收拾铺盖,这一回一天两天的是回不去了,这屋里也没人给打扫打扫,每年都是等着自己回来现收拾的。
苏棠姐几个见状也都跟着拿了东西进房里去归置,好在人多,很快也就忙完了。
眼看着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可是厨房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苏文山有些饿了,站起来走到窗前看了看,见院子里没人走动,便伸手推了推柳氏,“你去问问咱娘,啥时候开饭啊,我这都饿了。”
柳氏瞥了他一眼,转头吩咐苏霜道:“把咱包袱里的点心匣子拿出来给你爹垫垫。”然后又没了声响,只看着大女儿手里的针线。
苏文山摸了摸后脑勺,不解的又待再问,却被小女儿苏瑾拉了一把,“爹爹,你来看。”爷俩凑到窗前便往外瞧。只见吕氏牵了苏烁的手走到了厨房门口,往里探了一下头,见没人在,脸色就不怎么好看,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做饭,想饿死我这老婆子啊!”
小吕氏从屋里往外探了探头,见吕氏正望着她,便心不甘情不愿的抱怨起来,“娘,今儿个大嫂回来了,这饭该是她做吧?这一年到头都是我忙饭,大嫂只顾着在镇上享清闲过富贵日子,这好容易回来了,也该尽几天的孝道了。”
吕氏闻言转脸就看向大房的屋子,苏烁见状撇了撇嘴,晃了晃吕氏的胳膊撒娇道:“祖母,这几天我爹和我娘忙着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今儿个又坐了一上午的车,都累坏了。”
小吕氏忙恶狠狠的瞪了苏烁一眼,苏烁故作害怕的往吕氏身后藏了藏,“祖母,二婶的眼神真吓人,好像要吃人一样,我害怕。”
“你这是做什么?吓坏了我烁哥儿你拿什么来赔?烁哥儿说的是,你大哥大嫂他们刚来,累了一天了,今儿个的饭你就先做了吧。”说完见自家侄女脸色有些不好看,又叹着气加了句,“跟那柳氏说,明儿个可就该她做饭了,不要以为回来是做少奶奶的,还得我这老婆子伺候着吃穿。”
柳氏在屋子里听了恨的牙根痒痒,这老婆子,哪次回来都不给个好脸色,自己难道跟她有前世冤孽今世仇不成?想着便一甩手进了里间歪到炕上睡觉去了,苏文山自然是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劝慰。
见状,苏家三姐妹都皱起了眉头,每年祖母都这么折腾,也怨不得娘不愿意回来了,二婶也是个挑事的,只要她们回来,家里就没一天安静的时候。
正想着,外面又传来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听着颇为熟悉,那声音越来越近,却是苏家的小女儿苏冉串门子回来了。
“大哥大嫂回来了?可有带了什么东西给我?”苏冉是吕氏最小的一个女儿,今年十六岁了,自幼娇生惯养的,吕氏最疼着,一向是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留着的。
今儿她穿了一身橘黄,本来就不甚白皙的肤色越发显得黯淡了些,苏家姐妹几个知道这会子爹和娘哪有心情理会她,但是她是祖母心尖上的人,要是自家没有点什么表示的话,那她肯定转头就跟吕氏告状去了。
“小姑,你今天梳的这头发真好看,镇上有钱人家的小姐也都是这么梳的呢。”苏瑾甜笑着转身从旁边一个匣子里取出两朵头花来,“不过她们在头发上都还戴着这个,这是我娘特意给小姑你买的,你戴上试试,保准好看。”
这是柳氏给她们姐妹三个一人买的一对头花,苏瑾不爱戴,从来没上过头,这会子就拿出来给苏冉了,还有柳氏之前在镇上拿回来的一块细棉布,也是早说好了是给苏冉的,就一起给了她。
苏冉接过来嘻嘻笑了笑,看样子很是喜欢,“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的了,每次从镇上回来都会给我带东西的。”
“可不是,我爹什么都想着小姑你,连我们姐妹三个都要往后靠呢。”苏瑾又甜甜的添了一句,其实她这个小姑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被惯的任性了些,脾气刁蛮了些而已。
苏霜见不惯她这么讨好人,便歪了头往窗外看,苏冉也知道她的性子,自己得了东西,也就不跟她计较了,转身出去跟大房的两个女孩子显摆去了。
午饭吃的还算和谐,最起码没再吵起来。这一天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过去了,大概得了好处的小姑在吕氏跟前也说了些好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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