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抽搐着,无限绝望地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胸脯,他没得救了,他知道自己没救了,放弃了一切挣扎着活下去的想法,他把全部的赌注押在她身上,明知她是只蝎子,还如此投入进去,不知道是他赌得太大了,还是命运不肯给他机会,他终于被逼到了如此地步……
&ldo;朝夕!你置我于何地?!&rdo;
他猛地背转身去,大吼一声,又一掌劈在了墙上。
只听一声闷响,樊疏桐啊呀惨叫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ldo;你怎么了?&rdo;朝夕赶紧过去扶住他。显然他这一掌劈狠了。他抓紧自己的手,哆嗦着呻吟起来,脸上顷刻间汗淋淋,嘴里不断地向外呼着气。
&ldo;我的手……&rdo;他呻吟着,浑身筛糠似的抖成一团,闭上眼睛,脸色煞白,&ldo;断了,肯定是断了……&rdo;
朝夕看着他那只举起的手,不过片刻,整个右手掌变得乌紫,手腕肿得吓人……
一连下了很多天的雨,整个聿市笼罩在一片雨雾中。
只要雨下得不是特别大,樊疏桐就会站在公寓的楼顶上,眺望迷蒙的天空和脚底下的万丈红尘。城市的烟火就在眼前,他却像个与世隔绝的人,断了跟外界的一切联络。公司已经好些日子没去了,谁来他都拒不见面,包括医生过来给他的手换药,他都不见。他手腕处的韧带严重拉伤,一直没有消肿,寇海担心他行动不便,就要常英过来送饭,进不了门,就将饭菜端到门边。有时候常英过来,门口的饭菜没动,有时候又动了一点,怎么敲门,都没有人应。
其实那时候樊疏桐多半没在家,他可能就站在屋顶,因为他很喜欢在夜幕降临时,远眺林立的高楼中逐次点亮的灯光,每扇窗户都演绎着各自不同的悲欢离合,但不管怎么样,他们始终是生活在一起,不离不弃……樊疏桐从来没有觉得,他竟是如此羡慕那些窗户中的灯光,就像疲惫的旅人,无法放下对故乡的向往。他想不明白,近在眼前的平淡的幸福,怎么就距离他那么遥远,远到他这一生都无法触及。
想起来,好像他与她的相识,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了结果。茫茫人海,物欲横流,挣扎到最后他发现他已经无法割舍掉那些过往,哪怕一切痛苦皆由此出,他也认了。十年了,他拼尽全力游向她,靠近她,最后总是被命运的洪流推得更远,他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摆脱这命运,可是,一切的努力在命运的捉弄下都只是徒劳无功。他诅咒这命运的怪圈,因为他摆脱不了,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已竭尽全力,他的神经理智和肉体,一切一切的承受能力,到此为止了。
这些日子以来,头疼的恶疾卷土重来,他每日靠大把大把的吞药来缓解剧烈的头疼,他也不想去看医生,看了也没用,他很清楚。而让他几近崩溃的不光是头疼,还有濒临崩溃的精神。从那日朝夕对他说出那些话时开始,他的整个精神世界就已经幻灭,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有多么绝望,一个人要是不想听懂你的话,是断不会听懂的,他最痛恨她的是,她根本不想分一分钟的怜悯来懂他,无论他怎么说,她始终无法领悟他的心,最后终于将他逼到了绝壁。
没有办法,这是他的命运,是他的他就必须承受。不管别人理不理解,他已心甘情愿地将这份感情当做了一生的追求和事业,为此他不惜押上全部,他甚至做好了坐牢的准备,只不过朝夕已经回北京撤诉。可是他并不感激她,他从来就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哪怕他爱得如此卑微。他好像完全是听命于本能地去爱她,就像传说中的那只被蝎子蜇死的青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他爱她。也许最后得到的仅是一抔黄土,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会用这一抔黄土寄托他空虚无依的灵魂,从而让自己获得最终的安息。他知道他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他只想藉由这种方式安息,也许微不足道,也许他被所有人误解和嘲笑,但却是最真实的证明,证明他并非世人眼里的禽兽,他也有感情也有柔软的心,他懂得爱,懂得付出,因为他已为这段感情付出了全部……
而樊疏桐不知道,就在这天,一直在南方疗养的樊世荣突然现身,摁响了连波公寓的门铃。连波吃惊不已,倒是樊世荣神态自若,进了门径直坐到了沙发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连波的公寓,四下打量了下,简洁的布置,收拾得很干净。樊世荣不免怅然,大院那边的家灰尘都尺把厚了,也不见儿子们过去住,只怕连看都不愿意去看,似乎都忘了那是他们长大的地方。是的,他们终于是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自立门户了,他这个父亲也老了……可是纵然如此,他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偏着谁都不行。
&ldo;爸,您怎么来了?&rdo;连波给樊世荣倒了杯茶,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ldo;我能不回来吗,你们都闹成这样了!刚刚去你哥那里,按了那么久的门铃都没人开,门口的饭菜也没有动,他明明在家……&rdo;樊世荣话锋一转,目光无限哀悯地落在连波身上,&ldo;怎么会这样,连波?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问你,你们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虽然没有血缘,可是比亲兄弟还亲,现在居然为了一个朝夕弄得反目成仇,说实话我不清楚你们三个人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因为你们已经成年,人生的很多事要靠你们自己去面对。爸爸老了,不中用了,管不了这么多了。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不是要你原谅疏桐,他做过的事他理应负责,哪怕是去坐牢也无可厚非,毕竟是他伤害了朝夕,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只是连波,他受过那么重的伤,现在还在恢复期间,就算他进去了也可以办保外就医,他完全符合政策,如果你知道他的伤情的话……我这么说的意思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如果他坐牢可以让你和朝夕消气,那他就去坐好了,现在我是作为一个父亲恳求你,连波,把朝夕还给疏桐吧。&rdo;
连波愕然地抬头……
&ldo;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如果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是多么痛,你会明白我作为一个父亲的悲伤和绝望,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愿回来吗?我就是害怕触景伤情。每次一走进客厅,就想起那天我用鞭子抽疏桐的情境,我悔啊,这辈子都没这么悔过!即便是在南方,也经常晚上做噩梦,梦见他妈妈哭着喊着跟我吵,找我要儿子……&rdo;樊世荣尽量说得平缓镇静,可眼眶中仍然翻涌着泪光,拿出随身带来的一个文件袋,递给连波,&ldo;你看看这个吧,这是从美国传过来的病历,连你哥本人都不知道这份病历,因为那边医生是瞒着他的。&rdo;
连波接过文件袋,抽出里面的病历,密密麻麻全写的英文,他虽然略懂些英文,但看着也很吃力,而且都是些医学上的专业术语,一时间颇有些不知所云。樊世荣也知道他看不明白,就冲门外喊:&ldo;小刘,你进来下。&rdo;
原来樊世荣的贴身秘书小刘就站在门外,听闻首长喊他,连忙走进屋,站得笔直敬了个军礼:&ldo;报告首长,请问有什么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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