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被推开,一见是顾燕帧回来了,谢襄急忙将衣服掩好,警惕的盯着他。没想到,他也在盯着自己,对视许久,谢襄败下阵来。
&ldo;你看什么!&rdo;
&ldo;我在看,你是不是个女人。&rdo;
&ldo;你说什么?&rdo;谢襄大惊,仔细研究顾燕帧的神色,他脸上还是那副略显邪气的笑容,叫人分不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得不故作镇定,&ldo;骂、骂人是不是?&rdo;
&ldo;你说你长得又矮又瘦,体力那么差。包里还藏着女人穿的衣物,更不敢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就连睡觉都裹得严严实实,你说你奇不奇怪?&rdo;顾燕帧摸着下巴紧紧的盯着她,目光灼热的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谢襄有些慌神,急忙抱着药品走向卫生间,&ldo;你个神经病,我懒得和你废话。&rdo;
&ldo;你最好不是,不然一个女人长成你这样你那得多惨啊!&rdo;
顾燕帧转身出了门,留下谢襄紧紧拽着胸前的衣服,重重吐出一口气。
因为谢襄受伤,午饭和晚饭都是黄松给他送过来的,一个下午她都在床上躺着,不知不觉睡了好几觉。月上中天,旁边顾燕帧的呼吸声渐重,可是谢襄却睡不着了,索性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难得的明亮,恰如多年前那个夜晚的月亮一般。
那时,谢良辰还在,谢襄也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往日与谢良辰一同坐在台阶上看月亮历历在目,冷风徐徐,那时她还有一袭及腰长发,风一吹便如海藻般随风飞舞。
&ldo;哥,爸说奉安的局势不好,你去参军会有危险的。&rdo;
谢良辰轻轻的抚摸她的发顶,目光悠长,&ldo;我不去谁又会去呢?襄襄,以后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虽然可能不会成功,虽然对大局毫无帮助,但还是得去。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一步步完成的,只要不放弃,总有成功的一天。&rdo;
她看着哥哥,心里千头万绪,却无法言说,只得掩住哽咽,将头靠在他身上,&ldo;嗯,我等你成功归来的那天。&rdo;
&ldo;好&rdo;,谢良辰说话的样子很坚定,他将手中的烟轻轻弹飞,轻笑道,&ldo;抽烟不好,你可不要学哦。&rdo;
火星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璀璨而又绚烂。烟头落地,火星渐渐熄灭,隐于黑暗之中。
谁又能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远。
从那以后,谢襄不再跳舞,而是走进烈火军校,以谢良辰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或许,只有这里,才能告诉谢襄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像谢良辰一样的战士。又或许,这里会成为谢襄生命最后的归宿。
思及此,谢襄再也不敢往下想了,披着件衣服便慌忙的走出门去。更深露重,迎面扑来的寒凉水汽,令她顿时冷静了下来。抬头望去,如渊的夜色中有火光在隐隐闪动,谢襄走了过去,看见沈君山正坐在平房仓库的屋顶上抽烟。
沈君山见她顺着梯子爬了上来,晃了晃手里的烟道,&ldo;抽吗?&rdo;
谢襄连忙摇头,&ldo;我不会。&rdo;
&ldo;我以前也不会,在国外学的,现在回来抽国内的烟总觉得不够味。&rdo;
&ldo;为什么回来?现在国内局势不好,到处都是战争,我有很多朋友都举家出国了。&rdo;
&ldo;躲不掉的,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敢上路,总会离终点更近一步。&rdo;沈君山一笑,将手中的烟蒂弹了出去,烟蒂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飞掠过去。
&ldo;抽烟不好,你不要学了吧。&rdo;
谢襄有些愣住了,她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便陷入沉默之中,她不说话,沈君山亦不搭话,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良久,谢襄才继续道:&ldo;对了,今天道馆的事谢谢你。&rdo;
&ldo;谢什么?我扶了你一把吗?那你应该谢顾燕帧才对。&rdo;
&ldo;他那么讨厌,我才不要谢他呢。&rdo;
&ldo;听语气,你不喜欢他,真巧,我也不喜欢他。&rdo;沈君山的语气里一片淡漠,如同他这个人一样,&ldo;不过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是嫉妒吧,嫉妒他能活得那般潇洒肆意。&rdo;
沈君山难得说这么多,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ldo;夜深了,回去吧。&rdo;
谢襄跟在沈君山身后静默不语,脑中想的却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生来便不受拘束,一生潇洒自由。即使身处最动乱的时代依旧可以保持真我,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活得比任何人都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以最舒服的姿态去寻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倘若非要谢襄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顾燕帧,大概就是骄阳吧。早一分的朝阳太凉薄,晚一分的夕阳又太沉重。
只有骄阳正好,炽热而又耀眼。
第九章半山公馆
清晨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去时,谢襄换了一身女装来到了火车站。
谭小珺昨日特意来烈火军校寻她,说是北平的家里来了电报,她父亲谢之沛今早便能到顺远,叫她早做准备,不要露出马脚。因此谢襄向学校告了假,早早地便来到车站等候。
伴着隆隆的轰鸣声,火车徐徐驶入站内。谢襄踮起脚尖向站内望,隔了三列车厢终于找到谢之沛的身影。他穿了一身灰色的风衣,戴着金丝框的学士眼镜,风尘仆仆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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