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欣然应允,便是成贵妃虽然不舍,却也有意抬高她的身份,不仅为她准备了陪嫁,更要亲自为她主婚,让她风风光光嫁给孙琦为正妻。
就在天恩浩荡,她正含羞准备出嫁的绣品时,孙琦却在接孙家二老入京的路途中遇到了落石,转眼间,喜庆的红事变成了苍凉的白事。
她还未做新嫁娘,却是先成了克死未婚夫一家的不祥之人。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的心便死了,随着那个会温柔唤她小名的人死了。
她原以为,只要将这一切埋在心底,逼迫着自己不去想,不去记,便会平息的,却未曾想,只要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这一切都会被轻易勾起,带着犹如撕裂般的疼痛。
&ldo;当年父亲便曾说过,宫里的人高攀不得,哥哥却是为了你不肯纳娶一人,直到圣意赐婚下来,父母亲无奈松了口,本是欣慰地想要来京城一睹哥哥的婚礼,却没想,你们宫里的人,我们平凡人家的确是攀不得,为了你一人,竟是足足抵上了我们一家人的性命。&rdo;
看着随月苍白而呆滞的脸色,还有那微微颤动的双唇,只见那女子一步一步逼身上前,唇边微启,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般,徐徐道来。
&ldo;你可知道,当那些落石砸下来时,有多害怕?&rdo;
看到随月身子一个颤动,那女子却是陡然轻笑,诡异而可怕,只见她凑身上前,缓缓出声道:&ldo;那一刻,就好像天都塌下来一般,我的耳边只能听到父亲,母亲,还有哥哥的挣扎声和呼救声,还有那些石头塌下来,将骨头砸碎的声音,你知道父亲母亲他们躺在我身边,没有一丝呼吸,身子渐渐冰冷,越来越多的鲜血包围我是什么感觉吗?即便是如此,我与哥哥命大,许是天怜我们,还让我们残留着一条命,可没想到,你家主子,你那誓死跟随的成贵妃却是赶尽杀绝到那般地步,竟是生怕留下半点生机与我们,还派了人亲自来查看,看看我们一家究竟死绝了没有。&rdo;
随月闻声只觉得脑中一片轰然,仍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时,却见眼前那女子近乎狰狞地凑到她面前,一双手几乎是死死攥住她的双手,指甲深深嵌入她手腕的皮肉里,却叫她忘了疼痛。
&ldo;你可知道,哥哥害怕他们发现我们兄妹二人都活着,便将那最后的生机让给了我,他故意以质问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也是从他们的话中我们才算是做了个明白鬼,知道自己究竟死在了谁的手里,他们就那样搬起一块石头,朝着哥哥的头砸去,而就在那一刻,哥哥将我牢牢压在身下,即便死了,也仍旧紧紧用手捂住我的嘴巴,让我无法出声。&rdo;
看着眼前已经被抽去魂魄般的随月,女子疯魔了一般痴痴一笑,随即从胸前的衣襟中抽出了一枚极旧的绣囊,而当那一抹深红落入随月的眼中,却是将她牢牢定在那儿,再也动弹不得。
&ldo;你很熟悉吧?哥哥便是死,也将你送的这枚绣囊捏在手中,里面竟还放着悟真观的平安符,你可曾想过,你送的不是平安符,是催着我们一家人都丧命黄泉的催命符才对‐‐&rdo;
就在女子的话至一半,随月却是倏然一把夺过那枚绣囊,疯了般打开绣囊,却见里面赫然放着当年她所求的那枚平安符,即便符纸已然变了色,上面的字迹已然斑驳晕染,她也不会看错。
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随月的双手颤抖的几乎不能自己,仿佛癫狂之症般。
那一刻,积蓄在她心底的痛苦与悲伤再也无法抑制地横冲直撞,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捏着手中那枚她亲自绣的绣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残存的温度,鼻尖似乎还有那熟悉的淡淡药香。
然而当她看到那绣囊上的猩红血迹时,却让她怔然间,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了血红,悲凉而冰冷,冷的让她颤抖的跌到地上,便是连放声哭竟也不能,只能生生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臂,去抑制那如潮水般卷来的折磨。
&ldo;为什么,为什么‐‐&rdo;
随月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裙子,无助地犹如当年那个骤然丧夫的未嫁新妇,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在那儿,只能反复地念叨着这几个字,仿佛连神志都不清了。
没有人知道,再一次经历当年的噩耗,是如何的残忍。
&ldo;为什么王氏要杀了他们?&rdo;
随月闻声抬头便对上了女子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而在她转眸间,便看到了居高临下站在那儿的顾砚龄,脸上似悲似叹,含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光芒,说出的话轻缓,却是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
&ldo;因为孙太医的清正与良知,成了她的威胁,她的绊脚石。&rdo;
呢喃轻语,却若一道簪子,轻巧而凌厉地挑开了重重阴暗的幕布,让眼前的一切明朗的让人害怕。
第四百零八章为我所用
顾砚龄轻轻扬颌,一旁未曾作声的绛朱上前劝那女子朝外走去,即便是掀开软帘的那一刻,随月也能够感受到孙琦妹妹眸中那入骨的恨意,仿佛一刀一刀划开她的皮肉,生生刮出血来的疼痛。
顾砚龄扶着醅碧的手,缓缓朝上座走,经过瘫软在地上的随月时,也只微微停了一瞬,便默然坐了回去,下一刻,醅碧走下来,看着眼前的人,终究同情地伸手去扶。
察觉到手下人的木然与无动于衷,醅碧手中微微一顿,就在此时,耳畔响起了顾砚龄平淡的声音。
&ldo;你若这般便退怯了,那真相于你而言,似乎也不重要了。&rdo;
话音一落,顾砚龄便缓缓起身,轻轻扶着腰后道:&ldo;醅碧,走罢。&rdo;
醅碧闻声当即应声上前,刚扶过自家姑娘的手,便见方才还木然坐在地上,背抵着椅腿的人倏然抬起头来,即便泪痕斑驳,一双眸子却也定定看了过来,携着渴求,甚至是逼视。
&ldo;大胆‐‐&rdo;
醅碧斥责声方出口,便被顾砚龄抬手制止了,看着眼前人的这番变化,顾砚龄似乎更多了几分欣赏,仿佛看着一个恨其不争的人终于有了几分血性与勇气,眸中竟似乎还浮过了一丝欣赏。
&ldo;告诉我,真相是什么‐‐&rdo;
这一刻,眼前的随月似乎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忘却了尊卑,顾砚龄并没有因此生怒,反而扶着醅碧的手,悠然地坐了回去。
&ldo;你侍奉成贵妃这么多年,即便不用我说,也能猜到了。&rdo;
顾砚龄一边说着,一边懒懒将放在案上的手炉抱在手中,似是随意低首,指尖捻着那枚小铜匙,轻轻拨弄着手炉里的银霜炭灰。
&ldo;当年的洛王年方七岁,原本因为成贵妃跌落池塘时,从母胎里带来的寒疾已然被孙琦调理的有好转之势,只可惜,病人得愈,于医者仁心自然是好事,于成贵妃如何,无需我说,你也明白‐‐&rdo;
座上的女子说着唇角含着三分玩味,缓缓抬起头来,淡然看着眼前的随月道:&ldo;成贵妃想要孙琦悖逆医德,向那时尚小的洛王用虎狼之药,孙琦不肯,成贵妃已然不快,后来因着元皇后对孙琦医术的信任,便是连东宫太子妃殿下的胎,也是由孙琦来照料,成贵妃想要以你要挟于他,对长孙殿下不利,孙琦无法,便只得佯装顺从,却是故意寻了圣驾驾临长春宫之时,当着陛下的面,求得赐婚,逼得成贵妃不得不将你放手,他,是想要带你脱离虎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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