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子骊身后的丫头抱着几匹绸缎什么的,贾政就知道是贾母叫她清楚分东西了,放下手上的书,贾政很惬意的往后一靠,拿着下巴点点丫头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快年底下了,母亲自然分东西了。”子骊听着贾政的话明白了这是贾家的惯例。杭州织造和金陵织造是一样的规矩,每年两次给京城送去今年的绸缎布料什么。一次在冬天,冬至前,送的多是厚重的做冬衣的料子和丝绵什么,一次在端午前,是夏天的料子。王家在杭州的时候自然也会跟着沾光,加上底下机房和织户们的孝敬,也得了不少的好东西。只是王家绝对不会立刻拿着新东西给做衣裳显摆,王家在年底春节之后才会把料子给个人分下去,夏季的料子也是等着末伏才分下来,即便是谁爱美做衣裳立刻穿上也不显山露水的。贾家倒是好,送料子进京的船怕是还没到京城呢,自家先分了,做衣裳去了。
“是些料子,太太心疼二爷读书辛苦,给你拿了流管锦糊窗户。”子骊指着两匹天蓝色的流光锦,给贾政看。
谁知贾政只是随便扫一眼,根本没放在心上:“叫他们换上就是了,太太给你的是什么?”贾政翻看下那堆料子,发现多是男人的颜色,只在底下有几块鲜艳的绸缎和一匹大红猩猩毡。“你穿鲜艳的才好,怎么都是些蓝色黑色的。母亲是生气了还是?”贾政担心的看看子骊,发觉事情有点不对。贾母喜欢鲜艳富丽,看她身边的丫头和贾敏张氏的装扮就知道了。怎么今年给子骊的料子都是些素净的颜色,只有几匹浅粉色,橘黄色,浅青色的缎子。那个大红色的猩猩毡是做雪褂子的,一般时间也难穿出来。大户人家的孩子不管是怎么娇生惯养,都比一般小康之家的孩子敏感早熟,他们更善于从细微的细节里面发现端倪。
子骊看贾政变了脸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二爷想哪里去了,我自从来快半年了吧,天天是红的紫的,都腻歪了。这个是我和太太求的,换个颜色素净素净。”子骊三言两语的把贾政的疑虑给打消了。
“其实你穿着红的很好看的,冬天外面万物萧条,更应该穿鲜艳的颜色才能压住。不过奶奶天生丽质,浓妆艳抹总相宜,你穿着素净颜色的衣裳说不定别有一番风韵。”贾政拉着子骊啰嗦的指点着要怎么做衣裳,说到高兴地时候还拉起来料子在子骊身上比划一下。看着贾政眉飞色舞的表情,子骊忍不住满头黑线,尼玛,这那里是老古板贾存周啊,这根本是怡红公子的前世啊。
贾政正说在兴头上,却忽然发现子骊一脸的心不在焉,他悄悄地凑过去在子骊耳边低声的说:“你想什么呢,今天真是的你自己要的素色的料子,我看怕是你谦让才选的这个吧。”大哥那边对他们的敌意和戒备贾政自然知道。贾赦和贾政都是男孩子,怎么也不能在父母跟前撒娇,平常兄弟两个面和心不合,表面维持罢了。可是张氏倒是经常仪仗着自己管家的机会,时不时的给子骊和贾政小鞋穿。贾政心里暗恨,可惜也不能和嫂子吵嘴,子骊又是个省事的,总是忍让了,贾政见子骊的神色异常就猜出来在贾母那边张氏肯定是依仗着大嫂的身份欺负她了。
“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么,我是想咱们家是不是要招摇了。到底是进上的东西的,皇家还没用我们自家先拿起来用,总是不好。”子骊指着两匹流光锦说:“我记得在皇后娘娘的寝殿看过一次,皇后娘娘只也是拿来做个幔帐还不设的糊窗子呢。咱们家就这样,万一被人看见了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到时候遇见了机会说出去可怎么办呢?”
贾家就是太不知收敛,依靠着祖辈的功劳和权势一味的醉生梦死,全家上下竟然没一个能妥帖周全,上下筹谋的人,最后才会一败涂地。子骊既然已经被绑在了贾家的船上她只能希望这条船能平安。
谁知贾政倒是满不在乎:“你操心太多了,老爷和太太都准许的事情你只管放心。其实流光锦也没什么稀罕的,只不过是一年的产量太小,这个东西不能久放,不管是做了帐子糊窗子还是放在箱子里,过了一年都会褪色。皇后娘娘只嫌弃它褪色才不会拿来糊窗子的。你别操心了,还是好好地想着怎么做衣裳吧。过年的时候你要许多的新衣裳呢。”子骊还想说什么,却被丫头们打断了。
“太太那边鹦鹉给二奶奶送东西了。”子骊忙着说:“快请!”鹦鹉笑呵呵的带着个小丫头进来:“太太惦记着二奶奶呢,太太说了二奶奶谦让不肯选好的,她不能叫老实人吃亏叫我把这个给二奶奶。说着鹦鹉身后的小丫头抱着个包袱,打开看的时候里是好几块鲜艳锦缎,有几块比贾母方才给她们选的还好呢。
“我已经得了,怎么还能要太太的东西。再者我是小媳妇,自然该尊重大嫂的。”子骊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推辞贾母的赏赐。这个贾母真是成精了,选东西的时候她装糊涂,看着张氏抢走了子骊中意的东西,等着都散了,她立刻是拿出来更好的东西私下悄悄地给子骊。她是叫子骊以为张氏跋扈,身为婆婆贾母也不敢逆其锋芒,她是等着子骊要主动的靠拢她和张氏斗呢。
鹦鹉立刻说:“二奶奶多心了,太太是打心里疼二奶奶。只是人多眼杂,太太面上总该是一碗水端平。太太猜到二奶奶是要推辞的,她叫奴婢对二奶奶说,二奶奶虽然娘家也做过织造,不稀罕这些东西,但是这是她的心意还希望二奶奶不要推辞。”
既然贾母已经放话了,她也只能收下了。送走了鹦鹉,贾政拉着子骊的手凑近她低声的笑道:“你看如何,母亲还是明白的。也不知道大哥和大嫂是怎么回事。事事处处看我们不顺眼,我偏生不能叫他们如意!听说大哥抱怨大嫂肚子没动静,昨天晚上大哥和大嫂吵了一晚上。”贾政挨着子骊越来越紧,他堵着子骊的耳根子说了句什么。
子骊脸上一红,忍不住伸手拧住贾政的耳朵满脸飞霞嗔道:“我就知道你个没正经的,拿着我寻开心。看你还敢不敢拿着我打趣了。”贾政立刻和子骊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很快的两个人一个在前前边跑一个在后面追,在屋子里面嬉戏起来。“奶奶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打趣你了!”贾政干脆躺在美人榻上,对着子骊作揖求饶。
拿起书本摔在贾政的脸上,子骊叉腰做茶壶状:“二爷还是好好地想想今后的出路吧,这几个月了,你的文章有长进么?一寸光阴一寸金,你整天荒废着可不行。”她可不想立刻生孩子,子骊生怕自己的孩子会重蹈贾珠短命的覆辙。
“你嫌弃我了!”贾政知道子骊是开玩笑的。他接着躺在那里耍赖,伸手要拉子骊过去坐着。子骊过去坐在贾政身边,两个人收敛了玩笑心情,贾政枕着手望着房顶上藻井的花纹:“我何尝不想能考上个功名出去做出一番事业,只是我最近发现不管如何努力,文章上就是就是没长进。我也是心里着急,只是不肯露出来罢了。或者真的是我拖累了你了。”子骊看贾政眼里滑过的阴郁,她心里无力的摊摊手,学霸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的。贾政还是想走科举的路,只是他确实没什么特别出众的才华,尽管功夫没少下,可惜缺了那边点灵气。他做的文章只能说平平,要是真的去这么裸考,落榜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子骊当然不想贾政一辈子窝在这个见鬼的荣国府,她现在装忍者神龟不过是不想陷没营养的宅斗里面。那样的生活太毁人了,子骊可不想变得面目可憎。她希望能贾政哪怕只考上个举人,她求王老爷子和父亲给贾政活动了外任,哪怕是做个七品芝麻官,做个县太爷,只要能离开贾府,子骊也是高兴的。
“二爷是太心急了,我已经写信给父亲,父亲当初在杭州的时候结识了不少江南文坛的领袖人物。父亲已经亲自写信给王敬斋先生,王先生答应来金陵帮指点你一二了!我看二爷读书用功是够了,缺的是一位师傅的点拨。王敬斋先生还是叫能教的起你的。”子骊笑眯眯的看着贾政给他一个大礼包。
贾政欢喜的一下子坐起来,搂着子骊不管不顾的亲在她脸上“多谢奶奶的提携!我以后要是忘了你的恩情叫我死无葬身之地!”“我们是夫妻,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好了自然是我好了。我这是为了自己呢。”子骊捏捏贾政的脸,对着他笑的很甜。
可惜贾政得到名师指点的喜悦还没持续几天,子骊就先挨了一棍子。这天照例给贾母请安,贾母打发走了张氏和贾敏,却叫住了子骊。“政儿媳妇先站站,我有话问你。”贾母眉间乌云隐隐,山雨欲来风满楼。
“听老爷说,政儿的功课拉下来不少,我虽然心疼儿子,可是也知道轻重。他是要下场考试的,总也不能耽误了功课。你们小夫妻自然热乎,他在屋里也没多少心思放在书本上。不如叫政儿搬到外书房去,叫几个老成的丫头伺候就是了。你别多心,我也是为你好,你们夫妻一体,他好了你自然也好了。”贾母的话叫子骊脑子里警铃大作,她和贾政的私房话怎么全被贾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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