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嫂子一把将她扭住,发急道:&ldo;我的姑娘!这不是要我好看吗?我不该多嘴告诉你这些话。&rdo;春华道:&ldo;我不到里面去,只在祠堂门口赶上他,说两句话。&rdo;五嫂子拉住她哪里肯放,因道:&ldo;大姑娘,你怎么了?你是个念书的人,什么事不明白!你若是到祠堂门口去拦住他,深更黑夜,那成什么话?我的大姑娘,你不能叫我为难呀。&rdo;两个人正在桔子林里拉扯着呢,却看到林子里面,又she出一星灯火,这正是春华家门所在,五嫂子拍了她肩膀一下,低声道:&ldo;师母追出来了,快回去吧。&rdo;春华没法,只好勉强地让五嫂子扯了走。当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果然宋氏两手捧了一盏料器罩煤油灯,斜靠了门框站定,自然是一种等人的样子。春华心里想着,这若不是自己的母亲,真可以伸过头去,撞她几下,女儿和母亲,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苦苦的这样监督着?慢慢地走到了大门口,宋氏便问道:&ldo;回来了吗?&rdo;
春华没有作声,低了头站在一边。五嫂子举着灯笼,走近一步道:&ldo;我们慢慢地走着,带说着话,所以久一点,你真是心疼姑娘,还到大门口来等着。&rdo;宋氏道:&ldo;天不早了,十几岁小姑娘在外面走着,作父母的,怎能不担心?&rdo;说着,她举了灯在前面走。春华走到堂屋来,见正中桌上,摆着盖碗茶,又有瓜子芝麻糖片两个碟子,那分明是在堂屋里待过客了。既是待过客,所待的一定就是李小秋,五嫂子说的话,并没有错。心里本来十分烦恼,看到母亲这番做作,更不知道心头这腔怒火,由何而起,立刻抢进卧室去,就倒在床上睡觉。姑娘们是没有什么威风可以对付她的敌人,不是哭,就是睡闷觉。宋氏料着今晚上这着棋,大煞风景,是伤透了女儿的心。唯其是女儿不快活的样子全露了出来,这也更让她知道女儿变了心。只要女儿回来,母亲算是占着了胜利,她也就不来过问春华的事了。春华在酒席宴前,小小地露了一点才华,本来觉得很高兴,尤其是看到李秋圃那个人,倒蔼然可亲,青年人若是有这样一个老前辈来管着,那是很可乐的事情。不料自己在那里卖弄才气的时候,却中了母亲调虎离山之计,早知道那么着,我就不作诗,不对对子。老早的冲了回来,见着不见着,交谈不交谈,也不要紧,只是猜破了母亲这条计,心里也痛快些。她想到这里,捏了小拳头,不免在床上连捶了几拳,将脚还登了几登。
就在这时,有人咦了一声道:&ldo;这孩子怎么了,一个人发急?我听说你在祠堂里当众题诗,人家都夸你的才学呢。&rdo;这又是那位积世老婆婆来了,春华抬头看了看,依然躺着。姚老太太可不是说了就走,她也在对面椅子上坐下了。春华道:&ldo;奶奶,你在这里坐着,看着我吗?我也不能天天寻死呀。&rdo;姚老太太道:&ldo;你这孩子,是怎么样说话?你这屋里,难道还不许我坐吗?&rdo;
春华道:&ldo;我心里烦闷得很,我要好好地睡一觉。&rdo;姚老太太道:&ldo;你睡你的,我也并不打搅你呀。&rdo;说着话,她放了拐杖,在怀里掏出小弟弟的一只鞋底,上面绕着麻线租长针。透开了针线,在老人家那个斑白的发髻上,取了一根锥子,锥着鞋底,穿针引线起来。那长针上的麻线,长到两三丈,因为打鞋底是要一线到底的,这麻线不能剪断,所以穿过一针之后,老太太左手捏着插了锥子的鞋底,右手拉着麻线,窸窸窣窣的作响。江西人说老太太打鞋底,有两句歌谣,是&ldo;一夜窸窣,打了一针多&rdo;,这一分累赘,可想而知。然而唯其是累赘,这有闲阶级的妇女们,倒可以借此消磨岁月。平常春华看到妇女们打鞋底,是司空见惯的事,倒没什么感觉。今晚上正是想定定神,偏是老太太在这里打鞋底,分明是表示着不能走开,那麻线穿过鞋底的窸窣之声,送到了耳朵里来非常之烦腻。自己在床上辗转了几回,实在睡不着,只好坐了起来。撅了嘴道:&ldo;你老人家总不能看守我一夜到天亮吧?你走了我就寻死。&rdo;
姚老太太微笑道:&ldo;你这孩子着实有些淘气。你睡你的觉,我打我的鞋底,与你两不相干,你为什么不让我在这里坐?&rdo;春华道:&ldo;你是到这里来坐吗?你是怕我寻死,在这里看守着我呀。&rdo;姚老太太道:&ldo;这是笑话,为什么老怕你寻死呢?&rdo;春华淡淡的笑道:&ldo;我心里明白,大概你老人家也明白,就是你老人家不明白,我妈也会告诉你的,现在家里人把我当个贼来看待了。其实那是过余的,我何至于到这个样子?&rdo;她说着话,坐到桌子边
来,打开抽屉,拿出一大叠书本,放在桌上,一本本地清理了一阵。依然放到抽屉里,再打开别的抽屉,重新拿出一叠书本来检查,似乎有这些个书,她不知道看哪一本是好。最后她择定一本书,展开来翻了几页,可是也不知道书上有什么言语,引起她不快活,她两手将书一摊,伏在桌子上睡起来了。姚老太太坐在旁边打鞋底,冷眼是看得很清楚,觉得她虽不至于要寻死,可是她心里那分难受,也就情同害病了。老人家就是碎嘴子,有话哪忍得住,便向她道:&ldo;你今天喝酒喝醉了吧?我看你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呢?&rdo;春华依然是将头枕在手臂上答道:&ldo;对了,我喝醉了,但是……&rdo;
她的话没有说完,只听到堂屋里有父亲很严重的声音,问道:&ldo;春华呢?&rdo;母亲在外面答道:&ldo;回家来就遛进房去睡了。&rdo;又听到父亲道:&ldo;不管她睡没有睡,叫她来,我要问她的话。&rdo;春华听着父亲如此严厉的声音,不由得心里连连地跳了几跳,心想,刚才到祠堂里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失仪之处呀,为什么父亲要叫我问话呢?正犹豫着呢,宋氏可就进来了,见她坐在这里,便道:&ldo;你也没有睡吗?那很好,你爹叫你去呢。&rdo;春华料着还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就大了胆子,随着母亲向堂屋里走来。只见廷栋脸上关羽一般的颜色,不知是醉了,还是生气,直瞪了两只眼睛看人,两手按住桌子,坐在正中凳子上。
春华不敢走近,远远地站定,低头道:&ldo;爹叫我什么事?&rdo;廷栋冷笑了一阵,然后向她道:&ldo;你不知道作女子的,应当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接着便是非礼勿言。凡是所言非礼的,当然也就目已视恶色,耳已听恶声了。&rdo;廷栋抖了这一大篇文言,宋氏坐在一边,只有瞪了眼睛望着,不知他用意何在。春华是明白了,父亲是责备着说错了话。然而自己说话向来是很谨慎的,何曾在哪里说错了话呢?心里是这样地估计着,自然也答不出什么话来,只有低了头站着。廷栋等了许久,见她没有答复,这才料着她还没有懂过来,便道:&ldo;你刚才对的对子,有北雁南飞四个字,这是哪里的出典?&rdo;春华被这句话提醒过来了,心想是呀,我说的是西厢上的句子。当时很大意,随便地就说了出来,倒没有料到父亲把这个错捉住了。立刻心里乱跳,脸红起来,微微倒退了两步,答不出一个字来。可是关于词章一类的书,究竟是看得不少。停一停,心里就有退步了。便答道:&ldo;这用的是汉武帝秋风辞的典。&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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