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理一面说,一面往后退了两步怕挨揍:“零花钱还能做什么用,给就给,不给也别问。”
祝镕并不想揍他,但满目严肃:“别忘了珍儿是怎么出生的,你要知轻重。”
平理想了想,却站直了正经道:“哥,我不会忘,我也不闯祸,若非要说什么,那我盼着你,能早日想明白。”
这话点到为止,彼此都不会再进一步说明,难能可贵的是,即便在不同的道上,因心中皆有正义,更重手足之情才能够互相尊重。
祝镕道:“好好干,保重自己。”
平理试探着问:“那……七百两成吗?”
清秋阁里,一清早,扶意就听见外头有人嚷嚷:“要要要,我要还不行吗?”
丫鬟出去张望,回来笑着告诉扶意:“四哥儿来要零花钱呢,像是嫌少,公子要收回,四哥儿急了,这会子咱们公子去兴华堂了。”
扶意说:“去问问,平理要多少钱?”
门外平理正要走,里头丫鬟追来问,平理倒是好意思向扶意开口,但不愿经丫鬟口传,若是嫂嫂身边的香橼也罢了,那姑娘可靠,这几个脸生他不熟悉,便只笑笑:“我和我哥闹着玩呢,请嫂嫂好生养病。”
这话传回来,扶意便明白平理的顾忌,可惜香橼养伤不在身边,只好之后再想法子。
此刻兴华堂内,祝镕来到父亲跟前,刚好遇上柳姨娘和楚姨娘去伺候嫡母,里头又是嫌汤药太烫太苦,一顿吵嚷,喊打喊杀的。
祝承乾没好气地到门前吩咐下人:“去告诉她,且消停一些,若是见谁也伺候不惯的,那就让她自己照顾自己。”
下人一脸呆滞惊恐,哪里敢去大夫人跟前说这些话,倒是被祝镕劝下,打发他们走了。
“爹不必动怒,您昨日已是十分疲惫。”祝镕搀扶父亲回门里坐下,说道,“家里一个个都倒下,爹千万保重身体。”
“我知道,我是无颜见你。”祝承乾说,“照你这脾气,该是今天就要搬出去了吧?”
祝镕心里的怒火半分没消,但还是听扶意的话,忍耐下了。
他和气地说:“儿子的心思您好猜,可您儿媳妇不答应,昨天的事她不想再追究,也会尽力保全腹中的孩子。至于搬出去,她不愿孩子将来跟着我们孤零零的,在家里有太祖母和祖父疼爱,有叔伯姑姑,还有哥哥姐姐们带着。扶意自己是独女,纪州家里人口又简单,从小孤单,她不愿孩子将来也孤单。”
祝承乾问:“这孩子,能保得住吗?”
祝镕道:“儿子出门前见她,虽然气色还不大好,可丫鬟们说,瞧着比昨日强百倍,但我不敢拍胸脯保证,还望父亲心里有个准备。”
祝承乾早就知道儿媳妇并非单纯天真之人,说她城府深心机重或许太过,但言扶意心思绝不浅,那丫头脑筋好使,且会做人,这家中除了自己和妻子,还有哪个不喜欢她、不信赖她。
“你娘伤得不轻。”祝承乾说,“是平珒动手,那孩子春天里,我还以为他活不长了,如今都能对他嫡母动起手来。”
“平珒我会教训,之后一定让他向母亲赔不是。”祝镕道。
“镕儿。”祝承乾皱眉看着心爱的儿子。“说这些违心话,你心里不难受?”
祝镕单膝跪下,虔诚真挚地说:“为了家宅安宁,爹,儿子不是小孩子了,再不能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如今还有您儿媳妇劝着,她最是识大体的。您渐渐有了年纪,每日为了皇帝和朝廷操持辛劳,再叫您被家务缠身,儿子便是天大的不孝。您说的不错,照我的脾气,必定今早就要带着扶意走了,可儿子不能丢下爹,我不能。”
祝承乾大为动容,搀扶儿子起来:“别怨我之前为难扶意,我是盼她好,盼她能早日独当一面,往后我不再对她那么严厉,就算这孩子保不住,我也不会怪她。”
祝镕深深作揖,说他还要赶着进宫,不能与父亲同行,祝承乾叮嘱了几句要紧话后,才让他离去。
目送儿子走远,祝承乾脸上又浮起几分怒气,负手往卧房而来,进门就见地上洒了汤药,不知是不是又弄来一碗,柳氏正跪在床边,一口一口喂着妻子。
“你们都退下吧。”祝承乾道,“一会儿命人来,把地毯换了,这家还像个什么样子,到处乱糟糟。”
两位姨娘和丫鬟婆子们纷纷退下,祝承乾嫌恶地扫视着他和妻子的卧房,床榻上的人半拥着锦被靠在床头,青丝松散,几缕白发藏不住,再有憔悴哀怨的面容,乍一眼看,他几乎要认不得了。
“你想明白了吗?”祝承乾问,“这家里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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