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无话可说的男女,除了床上那点事,似乎真得想不出还要做什么,只可惜她吐了,因为他那熏人的酒气。
白卿赤脚蹲在门口,背上披的是他的外衫,咳个不停,而他倚在门侧,就那么看着她踩在青石板上的光脚。
今晚,他故意来的,在所有人都在为他的亲事庆祝时,偏偏来到了这样一个女人的身边,这是一种挑衅。当然,他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不只知道,还相当期待。
“想进王府吗?”他开口问她。
白卿止住咳嗽,没有立刻回身,因为他的话太让人吃惊。
“想进的话,明天让人来接你。”
她慢慢转过头,仰视着他,可惜他背着光,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应该欣喜若狂,因为她的身份需要这样的表现,她也那么做了——眼睛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高兴。
这一年,瞎眼的道士说她犯七杀,不宜远行,不宜迁居,要绑红腰带,可她却偏偏走运了,因为她进了汉北王府,以妾之名。
李伯仲纳妾了,在定亲后的第二个月,纳了个青楼出身的女人,堂而皇之地让她登堂入室,这形同于掴了他那未来老丈人一掌。
李家也炸开了锅,比之前那百响的炮仗炸得都响。
李家男人行伍者不少,多半都是身体健康,再加上有权有势,易得美人佳丽,因此,李家的子嗣很旺盛,所以每次出了什么大事,家里都很热闹。
人有个毛病,喜欢从众围观,喜欢指责别人,不管自己有没有那个立场。
因此李伯仲便成了众矢之的。
他是嫡孙,将来要去京城代父为官——这是做人质的另一个好听的说法,再将来,他还要回汉北掌管大权,所以,他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否则将来如何堪当大任?
只可惜闹腾了几天,什么也没改变,那个女人照常住在西府的小院里。
李伯仲有个本事,他能让爱嘈杂的人闭嘴,用他的方式。
白卿并不想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她留下来,她只想快一点找到那个孩子——她姐姐的孩子。
王府里有很多女人,弄不清谁是谁的,不过她们有很多共同的特点:白皙美丽的容貌,纤细的腰肢,华丽的服饰,以及睥睨的习惯。
相比之下,白卿真够得上庸脂俗粉,因为她的妆颇为妖艳,狐狸精嘛,总归是要尽责画好自己那张脸,他带她来不就是为了让她这么招摇过市的吗?
从第一天进这王府大门,她就深领他的意图,这个男人只是在用她去反抗些什么,那她就随他的意。
她住得小院在王府西跨院的最里侧,院门口的假山上写着“月舂”二字,于是这院子便被叫做了月舂苑,院子很小,只有四间房,倒是给了个十三四岁大的丫头,名叫凤宣。
这丫头一看便知聪明伶俐,嘴也巧的很,而且还相当贴心,非常讨人喜欢。
头一天晚上,白卿赏了她一枚珠钗,似乎有意拉拢。
初来乍道的,总归要先拉个人在身边,不管这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
李伯仲喜欢一个人睡,他不喜欢女人的脂粉味,不巧,白卿的脂粉味很重,所以尽管她住到了府里,他也从不在她的小院里留宿。
而且她喜欢红,红帐,红烛,红丝被,到处都是刺眼的红,让人心烦气躁——毕竟还是风月之地待过的女子。
瞅着他微蹙的眉头,白卿总是会笑,还会伸手揉他的眉头,但每次他都会半路将她的手挡开,因为他不喜欢她这么擅作主张的亲昵。
他不喜欢她,这一点,白卿很清楚,虽然床第之间他很热情,但那也只是在床第之间,他们这些身份高贵的人,对女人总是分得很清楚,她绝不是那种会让他金屋藏娇的女人,她只是过客。
这样很好,起码等她想抽身时,没人会拦她。她会时刻让他保持清醒——她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登不上大雅之堂。
又一次,他挡去了她伸向他眉头的手,她并不会因此娇嗔,只会轻轻地低下睫毛,掩去眼睛里的丝微笑意。
“我能出门吗?”起身替他更衣,顺便问问她有没有人身自由。
“缺什么东西,就让下人去买,银子到账房结。”他没有家室,所以钱财方面依旧是由大帐房支出。
“东西到不缺,就是闷得慌。”替他系好盘扣,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丝的谄媚,不是太明显,但还是能让他清楚她这是在娇嗔,风月场里女人嘛,即使点着守宫砂,也不是良家女子,是会狐媚术的,她这不就露尾巴了?
李伯仲看着她,微微蹙眉,“东府那边有园子,闷就让下人带你去看看。”最终还是没同意让她出门,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已经是李家的女人,该遵守的规矩还是要遵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大户人家女子该懂的基本规矩。
“知道了。”松开眉,淡淡的回话,似乎是有点失意。
打开门,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
他就那么毫无眷恋地匆匆跨进了雨里,三两步便隐进了夜色之中。
而这厢,白卿倚在门板上,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只淡淡地勾一下唇,随即合上门,轻叹一口气,他终于是走了……
有气无力地爬上床,伏在丝被上,觉得周身都疼,床第之事最是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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