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凝这辈子见过肤色最白晰的男人是宋瑾明。
眼前的男人皮肤也很白,但不是宋瑾明那般唇红齿白,而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因为削瘦而导致他的颧骨有点明显,一丝不苟的笔直鼻梁与薄唇放在一起,看了就让人感到这张脸有股说不上的寒意。
鼻头的那点肉就是他整张脸让人感觉最舒服的地方了,偏偏在更上方那双刀锋似的凤眼把最后一点柔和破坏殆尽。那双眼睛里头有明亮清晰的瞳仁,但并没有带来半点暖意,更像是刀刃上的寒光。
唯一能精准形容这张脸的词,只有阴鸷二字。
他包裹在厚衣里的身子看起来很孱弱,可这份弱更强化他眼神中所带的狠。
使得他看起来并没有那种行将就木的脆弱,反倒更像是在阴间打滚过无数回,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却仍然一层层从地狱缓缓爬回人间的恶鬼。
那双凤眼盯着崔凝许久,像是秃鹰要准备落地啃食的眼神。崔凝从未见过如此气质的人,心下有点后怕。
“崔小姐,杜夫人。”
出乎意料地,他的声音醇厚慵懒,一点也不沙哑无力。
“……你劫我来有何事?”崔凝在衣袖中的手暗暗紧握成拳。
“日前,是我的人替你四处赎回当铺首饰,没取分毫,还贴了赎回的银两上去,崔小姐难道不该客气点?”他似笑非笑。
崔凝这才想起,在马车上时宋瑾明确实交代过马夫去找申屠允。
“多谢申屠老板相助,银两多少,还请告知,我会如数归还。”
“我不要你的银子。”申屠允嗤笑了一声,姿态随意地坐到榻上,“我要你告诉我,这簪是哪来的?谁给你的,又是什么时候给的?”
语毕,他拿出一柄镶有翡翠的银簪,是在赎回来之后,他唯一没有归还崔凝的首饰。
可若不是看着眼熟,崔凝自己都忘了有这柄簪的存在。
“……这簪我不常戴,有些忘了。”崔凝脸色疑惑,“申屠老板若想要,我可以相赠。”
“名字。什么时候给的。”申屠允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崔凝,别答非所问。”
“是真忘了,您替我赎回的您也知道,我首饰这么多,哪能一项项记住?”崔凝皱起眉头,神情苦恼,“不如申屠老板告诉我,为什么独独要问我这柄银簪之事?如此或许我还能忆起些什么。”
“而且,为什么申屠老板会一口咬定那是别人赠我的,而不会是我买回来的?”
听到崔凝这样回,申屠允不耐烦的眼神消散了,薄唇一勾,那双凤眼就在崔凝的表情上来回巡梭。
“行。”
他取出另一柄金簪,与这柄银簪上的翡翠与雕工毫无二致,二者之间不同之处只是一金一银。
“这两支是鸳鸯簪,不是只有雕工一样,你瞧,上头的翡翠还能合得起来。”
崔凝仔细看,果然如此。
“这银簪不可能是你这般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能有的东西,只会是有人送你。至于为什么……那就得告诉你这金簪我是从哪得到的。”
就在此时,申屠允因咳嗽而顿了一下,缓过来之后才续道:“自东宫搜出徐时宸私藏龙袍的前两个月,他纳了一名奉仪,听闻是花容月貌,才貌俱佳,迷得东宫神魂颠倒。可徐时宸一死,那小妾竟不知所踪,只留下这金钗。”
崔凝愕然。
也就是说,这名小妾很可能与东宫搜出龙袍一事有关。
“这名奉仪是太子的张良媛所荐,可张良媛自夜宴那日就突发怪病,咳血不止,几日之后就死在太子前头。”
“所以,这下崔小姐可明白了我为何独独询问此簪?”
申屠允似乎刻意将眼神与声调都放得柔和,想博取崔凝的信任,让她快快交代。
可不得不说,他长那模样,这种示好一点效果也没有,只是突兀得令她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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